“……”曲明因抿了抿嘴,“他還沒來。”
“你的手術定在明天10點,他至今沒來?他真的會來麼?”
也許不會來吧。曲明因下意識地在心裡回答,嘴上卻說:“我認為明天早上再簽也來得及。”
“你是一個糟糕的病人。”她說得平靜,但内容尖銳,“你反複告訴我你一定要活下去,現在卻讓我看到,你把生命選擇權交到一個不夠愛你的人手上。”
Lauren醫生不再與他廢話,轉身離開病房。
曲明因咬着嘴唇,拿起平闆電腦看畫面,沒有看到季時岸的身影。
他很清楚——他愛我,很愛我。但他的确可能不會來看我。
如此愚蠢可笑的話,也許除了他,沒人會理解、相信以及接受。
下午,楚雲淮和秦問殊又來病房看他。三人光是聊天也沒意思,索性一起摸出手機打起槍戰遊戲來了。
盡管打遊戲很上頭,每局結束時,曲明因總是忍不住看一眼門口。好幾次聽到腳步聲,他的心因此懸在半空中,忐忑不安地期待着、等待着。
可是那道病房門始終沒被推開,他等的人始終沒來。
曲明因憤怒又痛苦地拿着一把98K在遊戲裡大殺四方,包括痛擊隊友楚雲淮。
“你丫的瘋了吧!我好不容易被秦哥拉起來,你一槍送走我?”
“是你自己非要怒送狗頭!”
“你才是狗!”
就在他倆吵吵嚷嚷,秦問殊笑看好戲中,一晃就是幾小時過去了。
兩位好友又該離開病房去吃晚餐,晚上也就不來看他了。
曲明因覺得目送他們離開,自己留在病房裡,等的人還沒來的感覺糟糕透了。
反正隻能陪他一時,留他一人繼續焦慮和擔心,甚至給他增加沒必要的失落和痛苦,何必呢?
他甯願沒人來看他,季時岸除外。
楚雲淮先走出病房,秦問殊落後兩步。
眼看他們就要消失在病房門後,曲明因沒能忍住開口:“秦哥……”
“怎麼了?”
“他……不來嗎?”
顯然早就知道他會這樣問,秦問殊沒有絲毫猶豫,微笑着回答他:“你比我了解他,他有自己的安排。”
這樣一句引人遐想的話,好像是告訴他有隐藏驚喜等着他,好像是不忍直白地說他不會來了,好像就是故意讓他自己琢磨,愛怎麼想怎麼想……
不管怎麼說,秦問殊的确是季時岸最好的朋友,給了一個兩邊都幫的最佳答案。
“好的,你們路上小心。”
“嗯,明天見。”
曲明因滿懷期待與焦慮地等到晚上9點,粉發渣男還是沒有來!
再看監控,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躲着鏡頭,反正他的身影沒有在畫面裡出現過。
他都不确定他是否還在家裡。
當初的玩笑話果然是一語成谶——“頭發越粉,渣人越狠”。
“砰”,曲明因憤怒地把平闆電腦往地上一砸,監控黑掉,屏幕稀碎,碎片四散。
他縮回被子裡,側身面向窗戶躺着,拽緊被子一角,默默流淚。
整個人隻露出半顆腦袋,頭發蓬松淩亂,有幾縷搭在眉眼上。半耷拉着眼皮,睫毛如蝶翼顫了又顫,眼眸如浸水的墨玉濕潤透光。緩慢紅起來的眼圈暈染出來我見猶憐意味,憤怒委屈的熱淚順着眼角似水流淌。
心狠嘴毒的渣男!混蛋!我怎麼傷害你,你就要怎麼報複回來!曲明因邊哭邊想,我真要死了你都不會心軟!你當初這麼對父母,現在就這麼對我!你好狠!
他覺得季時岸就是在報複他。
他不敢直說自己生病,就是懷疑他不會因此理解和原諒他,反而會質問他——
“你明明可以早點告訴我,向我求助,你沒有。現在要死了,知道我救不了你了,就讓我來見證你的死亡、為你收屍?”
他有多自私脆弱,他就有多心狠嘴毒。
他大概真要帶着滿心的不甘、憤怒與痛苦,絕望地死在手術台上了。
曲明因吸了吸鼻子,拉扯着被子遮住雙眼,來回擦了又擦,擦得脆弱的眼皮傳來痛意,半點兒比不上心痛。
下輩子真的不要做人了!不要愛人了!
他就要做一條眼鏡王蛇,聰明強悍,漂亮陰毒。幾乎沒有天敵,咬誰一口并注入毒素,就能在極短時間内送他去見閻王!
要是下輩子還能再遇見他,他就不會像現在這般被他欺負了。否則他就讓他知道,上岸第一口,先咬意中人!
曲明因胡思亂想着,突然聽到有人開門的聲響,疑心是如之前一樣想多了、聽錯了,接着聽到門被推開的動靜。
他連忙扭頭,睜大通紅的眼眸看過去。
那一頭亮粉發沾了一些雨絲,顯得順滑又微亂。上挑的劍眉與迷人的眼眸透着疲倦,柔化原有的淩厲感覺,看人格外深情款款。
高挺的鼻梁,微抿的薄唇以及鋒銳的輪廓依舊凸出傲氣冷情,但又莫名流露一種滿是無奈的寵溺意味。
身上的純綠風衣被弄得皺巴巴的,随意地敞開着,連衣領都有一側内陷在脖子裡。黑色褲腿粘上了泥點,白球鞋表面也是一堆泥痕。
讓他心心念念的男人站在門口,按着門把手,風塵仆仆,為他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