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承銘問道,秦川還沒反應過來,卻見一年輕男子進了門,玄衣華服,風度凜然。
王承錦似乎是聽到了她的話,趕緊跑過來,行了個禮,“姑娘是晚兒的故人?晚兒從小離了鄉,如今,她已然走了半年,若是姑娘見到晚兒的親人,一定要幫我向他們道歉。”
秦川輕笑了一聲,“我隻是空虛閣的道姑,她蒙冤而死,含恨百年,成了孤魂野鬼,都是因為你這個負心漢。”
王承錦低着頭,“是我對不起她。”
秦川看向他,深吸一口氣,他的道歉現在有什麼用呢。
“我此番前來,是為了找到她,消除她的怨氣。解鈴還需借鈴人,所以,想要找到她,還需要你幫忙。”
“我可以幫忙,但晚兒會不會懷恨在心…傷了我。”他的眼神有幾分膽怯。
“我聽過你和琴晚姑娘的事,她既然那麼愛你,怎麼會舍得傷了你。”顧辭走了過來,笑着說道。
在秦川看來這話聽得卻格外的諷刺,眼前這位不也是曾經深愛着琴晚嗎,還不是讓她死得那麼慘!
“你成親的消息她一定知道了,我想,她會回來看一眼的。”
到時候,秦川便把她困在提前準備好的法陣内,這樣,應該就可以讓她在未來消失了。
王承錦給他們安排了住處,秦川由着下人把她帶了下去,誰知道竟被人拉住了,又是這個王承銘!
“你幹嘛?”
“道姑姐姐,我覺得你好厲害啊,我特别向往那空虛閣,而且,阿翁說我富有道根,你要不收我做你的小徒弟吧。”
秦川翻了個大白眼,“我們空虛閣哪能随便收底子的,再說,你的資質不夠。”
這個四百年前的張小龍簡直和現代一模一樣,為什麼老纏着自己?
“道姑姐姐…我哪裡資質不夠了,你把我帶上山,我要做你的師弟!”
秦川一陣無語,顧辭卻一把拉開了他,笑着,
“王少爺,我也很懂道法,不如,你拜我為師?”
“你…我不要你,我要道姑姐姐!”
顧辭手執折扇,一張一合,扇柄向他胸前打去,王承銘便吃痛倒下。
王承銘簡直氣極了,卻又無可奈何,隻能可憐巴巴的繼續叫着,“道姑姐姐,你要為我做主啊!”
秦川一時不該如何,倒是顧辭一把拉住了她,淺笑着,“川兒,我們走!”
從前顧辭的手是冰的,毫無溫度,可現在他的手那麼暖,像一抹初晨的陽光,溫暖如玉,她似乎能感受到他血液的溫度。
“顧辭,你活了多久了?”
“我也記不清了…”他想,應該有一千多年了,從秦皇開始他便活着,日複一日年複一年,每隔百年,他才又遇到她。若沒有她,他早就不願留在這世上了。
“那你會死嗎?”
他一定是會死的,要不然又怎麼會變成鬼呢。
可他這樣明明擁有着長生的身體怎麼會死呢。
“當我五髒俱損,身體再也無法恢複之時,我便死了。”
秦川若有所思地點着頭,又看了他一眼,他在對着她笑!
轉眼便到王府娶親的日子,那天,府内賓客滿座,楚城十裡紅妝,好不熱鬧。
這王府滿眼的紅,紅燈籠,紅稠鍛,紅喜服的新人,這一切看得人刺眼。
秦川擺好八卦陣,燃好紅燭,香煙,桌上置一碗糯米,一根香煙插于碗上,再滴上幾滴雞血,一辟邪鏡放于正中間,就等着琴晚到來。
天黑得很快,月光盈盈地照在琉璃瓦上,瓦上一抹陰風吹下,一溜煙的進了新房。
昏暗的新房内繡花的綢緞被面上鋪着紅棗、花生、桂圓、蓮子,可卻不見蓋着紅蓋頭的新娘,隻有一人哆哆嗦嗦的蹲在牆角。
門猛的被吹開了,“咿呀”一聲,屋内的人心一下驚住了。
他好似看到一團黑影,似有似無的,王承錦一下癱在了地上,磕着頭,“晚兒,是我對不起你,你要是恨我,盡管沖我來,病痛折磨都讓我來受,你别牽連無辜。”
“你說的無辜…是怕我傷害到你的新娘子嗎?”
琴晚現了身,她的臉上腐肉糜爛,清晰可見的斑駁白骨。
她的樣子簡直可怕至極,王承錦連連後退,大喊道,“别過來…别過來…”
“承錦,我就那麼怕我。。”
琴晚走近他,苦笑了一聲,那腐敗的肉便險些掉了下來,王承錦頓時作嘔,跌跌撞撞的爬出門。
可還沒爬出去,門就關了起來,夾住了他的手指,他疼得直叫,可還是不甘心地狠狠打開門。
直沖沖的沖出門,往前跑去。
琴晚一下飛到他面前,低着頭,看着他,她的脖子搖搖晃晃的,像是時刻就要與頭顱分離。
王承錦一下就要哭出來,哆嗦的大喊着,“救…救命啊…道姑!”
顧辭聽到聲音,提起劍往那邊去,念了個咒語,便施起了一張法網,将琴晚緊緊的捆住。
琴晚頓時疼得痛叫起來,大喊了一聲就要掙脫開來,可顧辭的法網哪裡是她這樣道行尚淺的鬼能解開的。
于是她隻能紅着眼,怨恨地看着他。
顧辭念了個咒語,把她帶到了地上的八卦陣内,秦川給她貼了張咒符,将灑了雞血的糯米灑到她身上,念起了往生咒。
“
拔一切業障根本
得生淨土陀羅尼
南無阿彌多婆夜
… ”
琴晚頭疼欲裂,可滿是不甘,痛苦的大喊着,“為什麼,是他負了我!”
“他不值得你念着他幾百年,你生前過于坎坷,不如早日投胎,尋一個好人家。”
秦川不再念了,隻是平靜的對她說:
“你放下他吧,他根本不愛你!”
秦川不想讓她帶着仇恨離開,她此番前來,是為了讓她放下怨念,而不是讓她灰飛煙滅。
琴晚頓時流下淚來,眼淚似乎止不住般,星星點點的将腐敗的肉沾濕,滴入血紅的□□裡。
她遠遠的看了一眼王承錦,見他哆哆嗦嗦地磕着頭,“晚兒,是我對不起你。”
琴晚閉上了眼睛,終于在往生咒中消失了。
秦川第二天就離開了王府,離開之前卻發現王府陰氣重重,府邊兩棵樹上時常栖息着幾隻烏鴉,嘶啞的悲鳴着。
王承銘追了過來,拉着她的衣袖,“道姑姐姐,我還能見到你嗎?”
“你以後來空虛閣找我吧,或許,我能讓你做我的小師弟?”
“好,你等着我。”
秦川輕輕點了點頭,問了一句,“你哥哥今年多大了?”
“嗯…算起來應該二十三了,怎麼了?”
秦川搖搖頭,笑了笑,“再見了。”
她之前為了保王承錦平安,特意問了他生辰八字,還給他算了一卦,今天看到王府的陰氣,頓時明白了過來。
卦象顯示,他的陽壽,終于二十三。
倒是給琴晚一個交代了。
她轉身離開,看見了默默跟着的顧辭,四百年前的顧辭原來是這樣的呢。
“川兒,你要走了嗎?”
秦川笑了笑,
“再見,顧辭。”
一陣強烈的光照入眼簾,照得刺眼,秦川迷迷糊糊的醒來,發現自己躺在了床上。
身邊不見顧辭,隻有大大的太陽從窗戶照進來,她走下床,看了眼窗外的風景。
花開得很盛,嗅起來還帶着淡淡的清香,秦川擦了擦顧辭的牌位,喃喃地問道,
“第十世,我們最後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