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後的夜晚,朝日奈家依舊燈火通明。
雖然泷澤雪繪在下午的時候就已經發短信說晚飯不用等她,但有心的人并不少,三三兩兩地坐在客廳裡等着她回家——畢竟泷澤雪繪已經連續好幾天沒有按時下班了,自從休假回來之後她就像是在一夜之間突然忙了起來,一天到晚都難以在日升公寓裡見到她的人影。
洗完澡的時候已經夜深,雅臣隻在客廳看到了正在看着書的右京。
順着樓梯下來,他把擦着頭發的毛巾搭在椅子上,環顧了一圈四周和車庫的位置,臉色驟然變得擔心起來。
“雪繪還沒有回來?”
右京搖搖頭,鏡片後的藍眸也顯露出幾分疲憊,“我剛剛又打了電話,沒人接,繪麻和昴他們還想繼續在這裡等,但被我趕回房間睡覺了。”
長子看了看他,同樣坐到了沙發上:“你也去休息吧右京,明天不是還有官司要打麼,這裡有我就行。”
“可我還想問問雪繪有沒有吃飯,如果沒有的話我還可以做些東西給她吃——”右京睫毛顫了一下,卻蹙起眉來,緩緩将書合上了:“最近到底是怎麼回事?雪繪總是找不到人,就算偶爾見了面說不了兩句話就去睡了,他們公司到底有多忙?怎麼總讓她一個人操心那麼多事情?”
就算是最受重用的那一個,她對工作也實在是太拼了。
雅臣靜靜聽着,胸口都泛起了一點悶悶的感覺,“至少還有棗和雪繪在同一家公司,他也會幫忙照顧的,放心吧,你先去休息,就算雪繪沒吃飯,簡單一點的東西我也是會做的。”
雖然長子的廚藝未能親眼見識到,但右京還是将信将疑地點點頭,吩咐了幾句就回房間睡覺了。
将茶幾上的垃圾收拾到垃圾桶,雅臣一個人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他的發梢還有一點點濕,牆上的挂鐘已經指向11點多的位置,泷澤雪繪卻還沒回來。
他仰面靠在沙發上,雙眸一動不動地盯着天花闆,為打發時間他又拿了醫書看,幾頁之後眼睛就被燈光刺的有些睜不開,幹脆關了燈,趁着月色不知不覺就睡着了。
泷澤雪繪回來的時候已是後半夜。
連續幾日的通宵加班總是毀人精神,她開車的時候就感覺頭暈腦脹,進門更是已經不太清醒,胃裡不知是難受還是疼——誰讓她一直忙到腳不沾地,唯一的進食隻有兩條不知誰送來的,據說可以補氣活血的紅參液。
她咬唇,一隻手死死壓着胃的位置,渾身僵硬地走過去癱倒在沙發上,本來想就在這裡湊乎一夜算了,反正明天一早還有事情要做,倒下時卻似乎壓住了什麼東西,體溫像暖爐一樣暖呼呼地裹住了她。
“雪繪,你回來了。”
男人柔和又略帶倦意的嗓音讓她輕不可見的顫了一下,泷澤雪繪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他,連忙坐遠了一些,小聲問道:“雅臣哥,你怎麼在這裡?”
“我等你啊。”
“等我?是出了什麼事麼……”
泷澤雪繪過度使用的大腦幾近短路,在月光下發絲淩亂地靠着沙發,累到連動一下都不想,隻聽到身邊的人輕聲說:“你最近工作太忙,連回家都這麼晚,我就想等你回來囑咐你要多注意休息。”
“嗯。”泷澤雪繪發出一聲悶悶地鼻音,雖然整個人又困又累,但還是勉強打起精神和他解釋,“我沒事,隻是突然換了部門工作,辛苦也隻是暫時的。”
事實上,泷澤雪繪的确是要忙瘋了,會長将這麼重要的事情交給她是出于信任和提拔沒錯,也給她的新單位抽調了足夠的精英人手,但整日的工作卻依舊多的頭暈眼花。
——白天有數不清的材料要整理彙總,還要不間斷的跑各種監管機構疏通關系、開大大小小的證明,到了晚上還有各部門的緊急部署會議等着她,尤其是要盯緊财務部和市場部必須有一個漂亮的業績增長曲線。偶爾有能喘口氣的時間了,她也得加緊學習資本市場的知識,争取在最短的時間把董事長秘書的資格證書拿到手。
公司的上市計劃暫時推進的很順利,但這所有的一切都建立在他們投資管理部上上下下所有員工不要命的努力上,泷澤雪繪每天都恨不得自己長出三頭六臂,好讓這段辛苦到快咽氣的日子能過得快些。
“晚上應該沒有吃飯吧,想吃什麼?我去做。”長子問道。
“不了,現在已經很晚了。”泷澤雪繪有氣無力地搖搖頭,盡管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但她還是不想在這麼深的夜裡還麻煩其他人,“雅臣哥,我随便吃兩口面包就好了,真的。”
“那怎麼行,如果讓右京他們知道我隻給你吃了這個,一定又會唠叨的。”如此說着,長子意志堅定的站起身,臨走的時候還脫了外套,輕輕披在了她的肩上,“夜裡溫度低,你記得不要着涼,等等我馬上就好。”
噗的一聲,天然氣的火很快燃了起來。
冰箱裡還有一些新鮮的蔬菜,朝日奈雅臣并沒有多麼高超的廚藝,連切菜都是磕磕絆絆的,忙碌的時候回頭往客廳看了一眼,泷澤雪繪正斜靠在沙發上,枕着胳膊同樣也望着他,卻是一副精神昏沉的模樣。
他不由得加快了手中的動作,可當從廚房出來的時候,泷澤雪繪還是已經睡着了。
她蜷縮在沙發上,懷裡還抱着他尚有溫度的外套,一張泛白的小臉深深埋在裡邊,像是隻有這樣才能睡得安穩一些。
——這是怎麼了?
男人輕輕将碗筷放到了茶幾上,醫生的本能讓他立刻就看出了泷澤雪繪的不對勁,他在沙發邊輕輕蹲下身,摸了摸她汗津津的額頭,問道,“哪裡難受?”
其實她睡得并不安穩,連眉毛都皺在一起,可隔了好一會都沒有動靜,雅臣隻好湊得近了一些,在她耳邊又耐心地問了一遍,“哪裡難受,雪繪?”
昏睡中的女性坐下終于有了反應,她攥着外套的手更緊了,連哼唧聲裡都帶了一絲可憐的哭腔:“胃疼……”
胃疼?
朝日奈雅臣的心髒頓時被揪緊,東京的初夏涼意沁骨,雖然她身上的衣服并不單薄,可就這樣睡在外面還是容易生病。
将她抱着衣服的手撐開輕輕攥住,牽引着環住自己的脖子,朝日奈雅臣并不算力氣很大的類型,可将她抱起來的時候才發覺是出乎意料的輕,好不容易在海邊養出來的肉又沒了,連下巴都是尖尖的。
迷迷糊糊間,泷澤雪繪隻感覺被一雙堅實的手臂抱了起來,她下意識靠過去,一動不動地貼在了他的頸窩裡。
懷抱溫暖如春。
雅臣抱着她一路回到房間,托着她的下巴好容易才哄着喂進幾顆藥,放到床上的時候她卻又哼唧着死活不撒手,像是粘人的貓咪一樣摟緊他。
雪繪上班的時候穿了漂亮的裙子,腿和胳膊都晾在外面大半,雅臣怕她受涼,隻得拉過被子輕輕躺到她身邊去,胳膊撐在她頭頂上方,就算缺血發麻也不敢讓她被自己壓到,後來又貼了貼她的額頭,感覺溫度正常才松了口氣。手掌伸下去,隔着衣服在難受的地方輕輕揉。
“這樣會不會好受一點?”他低柔的嗓音壓了下來。
泷澤雪繪依舊沒有回答,卻無意識地往長子的方向蹭了蹭,汗津津的額頭靠在他的胸前,手也同樣探進被子裡,緊緊握住了他襯衫的一角。
像是握住了百般的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