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關于年會的男伴,泷澤雪繪心裡是有人選的。
年會的邀請嘉賓裡有不少遊戲行業的大拿,但其中一個SQ公司手握着重量級的IP,老闆之前不止一次找過她,讓泷澤雪繪無論如何不擇手段的,都要把這個項目争取過來。
所以領命的當天,她中午一下班就去找了朝日奈右京,邀請精通律法的律師先生當自己的男伴。他倒是十分爽快,思考的時間沒有超過十秒就答應了。
一件事解決完,泷澤雪繪當即就把全部精力放在渡邊介交給她的工作上。她之前并沒有接手過這樣的事情,拿着文件資料研究了好些天才拟定出了一個長達一百五十頁的方案。郵件發送給老闆後也沒有收到回複,不知是沒看見還是不滿意,兩個小時過了才收到郵件群發提醒,方案裡修改了不少東西,所謂的群發也隻不過是簽送給了兩人,泷澤雪繪目瞪口呆地看着執行人裡隻寫了兩個人的名字:自己和渡邊慎。
這是想讓他們兩個人扛下全部工作?!
發現自己莫名其妙被架到火上烤的渡邊慎第一時間給她發來了友好的問候,問候完了才忍不住問她,“你懂遊戲ip該怎麼收購?”
“我又不是神仙,怎麼可能什麼都會。” 泷澤雪繪尬笑了幾聲,“這不是正在學嗎。”接着傳過去好些個文件壓縮包,兇巴巴地勒令渡邊慎,“這些是我剛找做這類工作的同學要來的資料,你也得學,必須趕在年會前看完。”
渡邊慎頭都要炸了,哼唧了兩聲就挂斷電話。泷澤雪繪也忙的起飛,投資部的工作,年會的工作,還有收購ip的工作三管齊下,但變故并不會因為忙就離得她遠遠的。
就在年會前兩天的晚上,照常加班加到頭上冒火星子的泷澤雪繪接到了朝日奈右京的電話,後者非常歉意的表示自己有一個案子必須去大阪走幾天,答應她的事情恐怕去不了了。
泷澤雪繪心下咯噔,卻還是笑着說沒事——哪怕十分鐘前剛接到服裝店長打來的電話,說她訂做的男士西服已經做好,今天就可以來取。
這已經算是雞飛狗跳的一天遇到的最微不足道的小麻煩了,挂斷電話,泷澤雪繪有氣無力地靠在座椅靠背上,但問題就是問題,總該要解決的。她閉着眼睛想了會兒,最後還是摸出了手機。
同樣在工作的朝日奈要直至很晚才有時間看手機,一打開就看到他與泷澤雪繪的對話框被頂到了頂端,以及一條意味不明的系統提示——
【對方撤回了一條消息】
朝日奈要簡直好奇死了,順手發了一個問号過去,眼睛一動不動的盯着屏幕,等了半天,泷澤雪繪才回:“後天晚上有沒有事,我這邊急需一個男伴。”
朝日奈要不信:“這有什麼好撤回的?”
“因為你在工作,我怕打擾你辦正事。”
朝日奈要覺得自己就是腦抽,多問那一句,他長長地歎了口氣,然後回複,“我答應你,會去的。”
……
兩天後,到了檢驗第一印象的重要的時刻。
他們公司到底還是掙了不少錢,财大氣粗的包下了市中心的一家高端酒店。當天晚上雲集在酒店前的豪車險些迷了人的眼,一輛輛駛入車道再停下,襯得泷澤雪繪那輛紅色的小跑車也突然黯淡無光了。
從小就在鈔票堆裡長出來的朝日奈要倒是不太關心周圍的情況,單手開着車,有一句沒一句地抱怨着該死的路況。可是泷澤雪繪呢?他斜眼看去,那家夥今天有股莫名的緊張情緒在身上,一會兒翻開小鏡子檢查檢查妝容,一會兒又翻出手包裡疊成小方塊的皺巴巴的文件,連口紅都補了三次。
“你很緊張?”朝日奈要挑着眉問,“隻是年會而已,又不是約會,有必要這麼緊張嗎?”
“第一印象往往是最重要的,我可不想因為失态搞得連上桌吃飯的資格都沒有。”泷澤雪繪深深深深深呼吸,突然又意識到了什麼,猛地抓住了他的胳膊,“我是不是沒有給你看過今天的嘉賓名單?”
正在停車的朝日奈要被吓了一跳,等停穩車了才無奈地看向她,“我看那東西做什麼?難不成我對你們公司來說是什麼很重要的人嗎?”
“你要看!我得事先确認一下,裡面有沒有你認識的人。”泷澤雪繪說的很隐晦,就算朝日奈要剛剛不懂,現在也該明白了——她在擔心會遇到被他陪過的女客。
發出一聲低低的鼻音,朝日奈要像是笑了一下,可臉色卻突然不好看了起來,走馬觀花一樣浏覽了一遍泷澤雪遞來的名單,重新丢給了她,“沒有。”
小方塊在她手中彈跳了一下,差點落在地上。泷澤雪繪刻意讨好地嘻嘻笑着,一邊将名單視若珍寶地塞進包裡,“沒有就最好了,我這不也是忙暈頭了嘛,想着萬一遇到您魚池裡即将上鈎的一條大金魚,也得提前想好應對方案不是嗎?”
朝日奈要沒說話,像是心氣不順,費了好大得勁才憋住打她腦袋的想法。繞車半周後拉開車門,像模像樣地把泷澤雪繪接下來,這才問,“我需要做什麼?”
“什麼都不需要,去吃喝玩樂,或者是去找人聊天,年會就是要好好玩不是嗎?”
“那你呢?”
“我?”泷澤雪繪笑起來,前傾,指了指遠處,“你看啊。”
看什麼?朝日奈要轉頭。因為靠近,自然而然地聞到了她的發香,是橙花的味道。
泷澤雪繪擡擡下巴,示意他看那邊。會場裡被布置的金光閃閃。她越過他,對着被人群簇擁的一處指了一指。她的手指又細又白,像是搖曳的柳枝一樣,朝日奈要的目光不自覺在她的指尖上停了幾秒,才悠悠轉到指的方向。
之前來家裡找她的男人,他是見過的。
所以呢?
“既然連我們太子爺都在辛苦應酬,那我作為最佳員工當然也要替老闆排憂解難、争取利益啦。”
泷澤雪繪像是突然有了氣勢,嘴角的弧度自信又惑人,拉着她漂亮的一字肩禮裙仰頭問他:“怎麼樣,好看嗎?”
“好看。”朝日奈要誠實點頭,伸手捏捏她像是會發光的臉。停了幾秒,又突然補一句:“你平時就已經很漂亮了,就算在人群裡我也能一眼就……”
話還沒說完,就見泷澤雪繪的注意力已經瞬間轉移到别的地方,然後,她随意地沖自己揮揮手,語調随着視線飛得很遠:“我去和會長打聲招呼,你在周圍随便逛逛,就不陪你了哈。”
剛剛還掐着她像棉花糖一樣綿軟臉頰的手,現在隻抓住了空氣。朝日奈要的身子頓了頓,其實他一直在想雪繪邀請自己是不是想讓幫忙撐一下場面。
可實際上,泷澤雪繪的眼裡始終燃着火,火光灼熱了她的雙眸,而這火并不由任何人而燒起。
他頭一次覺得泷澤雪繪眼裡的光芒刺眼,微笑的唇勾起惑人的弧度,可那樣的笑對着是與自己毫不相幹的人。
朝日奈要酸溜溜地想着,她就從來沒對着他這樣笑過。
他果斷轉身,往相反方向走去,步伐依舊潇灑,隻是大腦被空白侵占,也不知去哪裡,就光顧悶頭走着,直到被幾名主動圍上來的女性擋住去路,才勉強回神。
此刻泷澤雪繪就在自己身後,他卻不太願意回頭。
越不想看,就越要去想,越要去想,心就越發亂了。
泷澤雪繪沒有注意到那時朝日奈要的不正常,隻記得自己陪着會長宴請賓客的時候,無意瞥見不遠處的那個人,她站在距離朝日奈要不出十米的地方悄悄瞧着他,看着他笑容溫厚地跟各類人士談笑風生,毫不避諱衆人的眼光。
——就像是到了主場一樣,雙手插兜,隻是目光似乎偶爾會虛無地落向自己,可等她向他看去時,他卻隻專注看着眼前人,似乎真的沒多朝她多看過一眼。
泷澤雪繪對他此種如魚得水的模樣是贊歎的,哪怕身為朝日奈集團的兒子,他們也并不經常在人前抛頭露面,但這一點都不影響在人群中衆星捧月般時時刻刻散發魅力,尤其是眼前的朝日奈要。
難道這就是習慣在一堆女孩子中間周旋,卻片葉不沾身的能力嗎?
還在想着,肩膀卻突然被人碰了一下,泷澤雪繪收回視線,看着不知道什麼時候靠過來的渡邊慎。
“你是不是很閑,幫我個忙?”他端着酒杯,眼神有一下沒一下地望向周圍。
“做什麼?”
“小事而已,我女朋友喝多了,打她電話也不接,就想讓你幫我去衛生間看一下。”渡邊慎聳聳肩,意有所指地朝會長的方向揚了揚下巴,“如你所見,我實在走不開,老頭子那邊還需要我。”
嗯,确實。他們公司這些年發展一年比一年好,想要和會長搭話的人都快要排到酒店外面了。
泷澤雪繪笑了一下,答應了,“行啊,正好我有正事要出去一趟。SQ公司的代表還沒到,我得去看一下。”她又朝朝日奈要的方向瞥了眼,問道,“我還不知道那位怎麼稱呼。”
“你叫她雨宮就行,短發,穿着紅色禮服。”
對于尋找一個素未謀面的陌生人來說,有三項特點就已經足夠。泷澤雪繪點點頭,記下了,打了不舒服的幌子就往會場外走。
幫渡邊慎找人倒是好說,畢竟這裡的衛生間就那麼幾間,一層一層逛過去總能找到。但那位最重要的貴客呢?泷澤雪繪皺眉,思考着這個時間點有頭有臉的老闆們都會去哪裡。
很快又拐過一個彎,一抹亮色突然出現在眼前,那名女性背對着她,亞麻色短發,禮服像是一朵最耀眼的大麗花。
泷澤雪繪眨眨眼睛,主動叫到,“雨宮小姐。”
紅裙女性頓了一下的動作證明她沒有找錯人,可看不到正臉還好,等她轉過身的時候,倒是輪到泷澤雪繪暗暗吸了口涼氣。
“你找我?”她手裡夾着燃着的香煙,口齒清晰地不得了,這哪有一點喝醉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