泷澤雪繪是在第二天被‘請’到了總運營官辦公室的。
陌生的秘書以陌生的态度敲開她的門,不苟言笑的模樣與昨天她被帽子叔叔扭送進警局的情形别無二緻。她不知道這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新領導突然找她幹什麼,估摸着應該也是要聽她彙報工作,泷澤雪繪站在辦公桌前思考兩秒,幹脆利落地打包帶走了所有材料。
她對自己的工作永遠自信又熱忱,渡邊會長喜歡用數據說話,她拿上去的文件裡就充斥着大篇幅的數據,渡邊會長不喜歡有人和他拐彎抹角,她的溝通方式也随之變成了直來直去。這是泷澤雪繪用七年時間塑造的習慣,甚至連行為邏輯也在潤物細無聲中被逐漸影響。
但她此時此刻顯然并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也沒有意識到聽取自己彙報的已經變了人。辦公室中心的男人西裝革履,臉上帶着公式化的微笑,實話說泷澤雪繪這段時間狀況纏身,并沒有做出多少有價值的業績。可在做完最後的收尾後依然獲得了贊賞的掌聲,而不是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勞動成果被塞進碎紙機裡。
泷澤雪繪眨眨眼,下意識覺得他或許是個還不錯的仁慈領導。
“運營官,或許……”
她咬了下唇,躊躇地擰了擰衣角,“或許渡邊總監有給過您一份關于選定律所的文件嗎?我想把它收回來。”
“嗯?”男人發出一聲若有所思的鼻音,反問道“文件有什麼問題嗎?”
泷澤雪繪不确定地抿唇,看着他的眼睛猶豫着是否要将雨宮玲子的事抖出來。等話語擠到喉嚨又突然臨時改口,想着會不會先跟會長說一聲會更好些,“其實也沒有大問題,就是覺得有點不滿意,想拿回來改改……”
運營官笑了下,對于她的态度沒有表現出任何不悅的情緒,隻是用手指敲敲桌子,反問道,“是你不滿意,還是渡邊不滿意?”
泷澤雪繪啞言,沒什麼底氣的小聲喃喃,“……是我的問題。”
“哦?你的問題?”男人歪了下頭,繼續問道, “可我沒記錯的話文件的最後一頁有你的簽章,證明你已經審閱過,這是你和渡邊共同負責的,難道兩個人都無法确保萬無一失嗎?”
“……”
這譴責實在太有理有據了,泷澤雪繪低着頭繼續沉默,她無法将自己私章被拿走的事情全盤托出,這也沒什麼可解釋的,多說反而顯得心虛。
一身昂貴西裝的男人環視了一圈巨大的落地窗,視線在她臉上短暫地定格了幾秒,笑盈盈地說了一句,“其實我一直對你的工作量存疑,泷澤部長,你負擔着我們公司最重要的上市工作,現在還額外接手了收購的項目,我不是質疑你的能力,但就算有三頭六臂的人在這麼大的壓力下也難免會出錯。”
頓了頓,他歎了一口氣,用老生常談的語氣說道,“我不是質疑你的能力,但你暫時先放一下手上的項目吧。”
一句話他反複強調了兩遍,像是要證明這件事就算幹得稀爛也和她沒有關系。可泷澤雪繪怎麼聽怎麼難受,她已經為了這個項目付出了太多的心血和時間,無數個加班的深夜,堆積如山的市場調研報告,還有那個被她翻爛了的項目企劃書……現在突然要讓她撤組自然是有一萬個不情願。
"運營官!"泷澤雪繪還想争取,聲音有些急促卻異常堅定,"這個項目是我熬了幾個月才進展到現在階段的,我和那邊溝通了幾十次,每一個數據都是實地調研得來的。"
她快步走到辦公桌前,将方案重重放在桌上:“您看這個,這是我做的風險預案和應急方案。針對對方可能提出的所有質疑我都做了詳細的數據分析和應對策略,我知道我經驗不足,正因為如此我才比任何人都更努力。這個項目就像我的孩子,沒有人比我更了解它的每一個細節。”她胸口發悶,陷入了某種有力無處使的境地,“我請求您,給我一個證明自己的機會,當時會長就是……”
“渡邊會長很快就不在了。”
女性一愣,像是突然被摳掉電池的玩具娃娃,呆呆地愣在原地, “……诶?”
辦公室裡安靜得能聽見牆上時鐘的滴答聲。
男人摘下眼鏡,揉了揉酸困的太陽穴,“你不知道麼?會長再過不久就要卸任了,這是他的意思,也是董事會的意思。”
泷澤雪繪一瞬間隻覺得腦子嗡的一聲,她狠狠抖了一下,不确定地重複一次,“卸,卸任?”
他挑了下眉反問,會長沒和你說過麼?
她木讷地回答,會長什麼都沒說,他明明之前還好好的,樂呵呵地給我安排工作。
男人點點頭,攤開掌心,那你現在知道了。
後來他又說了什麼泷澤雪繪一句都沒聽,滿腦子都是渡邊會長要卸任的消息。她盯着桌上的皮質擺件發呆,直至運營官啰裡八嗦把場面話說完,擺擺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那時的她不懂上層的世界,更不懂他們彎彎繞繞的心思,無法理解其實并不是每個人都會為了公司的明天竭盡全力。
或許是泷澤雪繪像是被天打雷劈的模樣實在好笑,男人看起來心情不錯,在她打算開門的時候又叫住了她。
“泷澤。”
他的語氣還算溫和。
“公司要的是絕對服從,無論你的個人能力有多強,你能明白麼?”
她轉過身看了他一會兒,很慢很慢地點了點頭。
她知道渡邊介年紀大了,從幾年前就絮叨過要趕緊退休,然後滿世界的遊山玩水,說不定還能和麟太郎搭個伴。可她那時權當那是玩笑話,直至現在被第三個人從嘴裡說出來,她從裡到外都抗拒,連被一腳踢出項目組也不管,一心隻想找會長問個清楚。
她也的确是那麼做的,當即腳步一轉,繞過秘書室就悶頭往會長辦公室沖。
好在渡邊介此時此刻還是在的,翹着腿在沙發上抽雪茄。
泷澤雪繪透過缭繞的煙霧看他,目光複雜。
“唔,來了?”
渡邊介倒是對不請自來的闖入者不太驚訝,直起身子用遙控将窗戶降下,擺着手揮散了周圍的煙味,“把門關上,過來坐。你現在連招呼都不打就闖進來,吓死我這把老骨頭你負責嗎?”
泷澤雪繪咬了咬唇,她有太多話想問他,現在卻突然開不了口。
渡邊介同樣對于自己卸任的事情什麼都沒有說,旁若無人的拉開抽屜端出了一塊乳酪蛋糕,連叉子一起塞到她手裡。
“嘗嘗看。”
突然被投喂的泷澤雪繪茫然,“您不吃嗎?”
“我血糖高,吃不得這個。”他笑眯眯的催促,“你快嘗嘗啊,愣着幹什麼。”
泷澤雪繪機械地挖下一小塊,塞進嘴裡。
“好吃嘛?”渡邊介問。
橙黃的小三角嘗起來濕乎乎的,在舌頭上化成了一灘濃稠的奶酪甜漿。
她小聲喃喃,“好甜啊……”
“你師母做的。”渡邊介點點頭,低低的笑了起來,“她昨天晚上一連烤了十幾個,就這一個成功,她說你喜歡吃甜食就逼着讓我給你帶過來,要不然我今天都不打算來公司的。”
真該死,他說的每一句話都觸動神經。
泷澤雪繪沉默的吃着蛋糕,或者說是囫囵吞掉更确切些。她快要被噎死了,喉嚨被掐着喘不上來氣,呼吸都艱難。可惜那都是她的幻覺,她還是好好的坐在這裡,心安理得的接受着恩師偷偷開的小竈,吃着快要膩死人的蛋糕。
半晌後,她悶悶地說,“我會比現在更加努力工作的,老師,我會為您和師母賺更多的錢。”
渡邊介怔了怔,問,“是誰告訴你的?”
泷澤雪繪知道自己失言了,還是倔強的仰着下巴與他對視。她不回答,渡邊介還是瞬間猜出了答案,他淡定地揚了揚唇角,對上了女孩子漲滿懊惱的眼眶。
她問, “所以您也許可能或許能不能不走?”
渡邊介同樣沒有在第一時間回答,隻是滅了他吸了很多年的雪茄。
“我這不是還沒走呢。”
他回頭看她,聲音很沉,“其實公司現在有很多問題,我知道你不了解,我也不希望你了解。好好的幹着自己的工作,其餘的什麼都不要管。阿慎他恐怕一時半會接不了我的爛攤子,但是也沒關系,你的新領導會教給你們很多新的東西,你好好幹好好學,就算一次兩次做不好也沒關系,你還很年輕,時間會解決一切。”
渡邊介望向她,似真似假地歎了口氣,“就是我之前許諾給你進秘書處的事情,大概是無法兌現了。”
“您都不在了,我還進秘書處做什麼。”泷澤雪繪低下頭,茫然地小聲喃喃,“一定要這麼突然嗎?讓人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您走了我怎麼辦,渡邊慎又怎麼辦。您又不是不知道他有多喜歡惹是生非,要是您不在了,他犯了錯就真連個兜底的人都沒了……嘶!”
收回敲在她腦門上的手,渡邊介無奈又好笑地在她後背重重拍了兩下, “我隻是退休又不是死了。公司依舊有我的股份,要是想吃你師母烤的蛋糕你也能開着車經常來看看我,用得着這麼悲觀嗎!”
泷澤雪繪讷讷地挨了兩巴掌,心裡依舊七上八下的,問,“所以就算他做了錯事,您也依舊會幫他善後對嗎。”
會長罕見的沉默了幾秒。
“這樣看來确實有些不一樣了。”他端起茶杯的時候目光複雜了很多,說如果可以的話,麻煩你盡量幫着點他。阿慎以後注定是要到高層做事的,他需要足夠閃亮光鮮的業績。
泷澤雪繪緊緊捏着裝過蛋糕的盤子,指尖用力地像能把它戳出洞來。她吸吸鼻子,故意想惹他生氣,“不可能的,我和渡邊慎八字不合,才不會幫他。”
……
回到辦公室,泷澤雪繪盯着電腦屏幕發呆。
她十分鐘前不信邪的給渡邊慎打了通電話,這死混蛋因為上次的事還記着仇,二話不說就給挂了。她當即怒火攻心,殺進他辦公室拎着他領子就是一頓輸出。
“會長要卸任的事情你知不知道?!”
“?知道啊。”
“那我怎麼不知道?”
渡邊慎茫然,以一種明知故問的眼神看她,“你連中層都算不上,為什麼要和你說?”
甚好。
一盆子冷水悶頭澆下,泷澤雪繪當即沒了脾氣,失魂落魄地回到了辦公室。她也說不上來自己是什麼心态,是被他吊兒郎當的态度刺激到了,再或者是蒙在心底的糟心事發作,總之多少有點郁悶。
朝日奈右京打電話過來時,掉線許久的雪繪無意識摁着空格鍵的手已經将文件行數拓展到了一個天文數字。看着屏幕上跳動的【右京】兩個字,泷澤雪繪一開始沒敢接,她的情緒隐隐有點失控的傾向,這種時候最不能聽到理性又溫柔的聲音。
但他又不會平白無故打電話過來。
泷澤雪繪揉揉眉心,頹然地起身挪到窗邊。
朝日奈右京說,麟太郎今天晚上會到日升公寓。
她把窗戶打開,探出頭猛吸了一口氣,“……就說我不在,明天回去。”
“雪繪,逃避不是辦法。”
“我知道,但是我沒轍。”她頭痛,咚地一聲前額杵到了玻璃上,“所以今天晚上我會想出應付他的辦法……嗯,一定。”
黃昏時分,下班的時候落了小雨。
最近需要操心的事情太多,家裡的,工作上的,麻煩像是癌細胞似的無休止地繁殖,相比起來沒帶雨傘這件事簡直小的微不足道。
泷澤雪繪淋着雨遊蕩在路上,漫無目的的從沿街的精品店服裝店美妝店進進出出,反正已經下定決心再做一晚上的縮頭烏龜,她隻想随便做點什麼轉移一下注意力,幹什麼都無所謂,隻要能讓一團亂麻的腦子清醒一點就好。
路過一家便利店時,她再次無頭蒼蠅般推門走了進去,掃視着整齊擺放在貨架上的商品,決定就地解決晚餐。
雞肉蔬菜冷面、抹茶牛奶,再加上兩片裝模作樣的維生素片——這是打工人雷打不動的晚餐聖經,糊弄的同時又有點健康小追求。
眼前又閃過渡邊慎說着高層中層底層理論的嘴臉,泷澤雪繪突然煩躁,就連往推車裡扔東西的動作都變得粗暴了許多。
牛馬的工作。
牛馬的上司。
牛馬的生活。
Bullshit Everything!!
健康生活有屁用啊,她都要被氣出腦溢血了!
脾氣上頭的女性當機立斷把綠油油晚餐放回貨架,掃貨似的将一堆生啤、金湯力以及快樂水一股腦塞進去。
工作肝不動,酗酒開腦洞,她今天晚上就将它們統統消滅。
泷澤雪繪悲憤交加,連連埋冤起自己為什麼要一拍腦袋答應戒酒,為什麼想不開要戒掉快樂?!她後悔的捶胸頓足,又胡亂拿了些下酒菜丢進推車就去結賬,此時便利店人很多,收銀櫃台前大排長龍,泷澤雪繪踮踮腳,瞥了一眼排在自己前面的男生。
他的衛衣皺巴巴的,帽子罩在頭上,動不動就四處張望幾下,揣着手裡的小盒子遮遮掩掩的,整個人看起來緊張的要命。
咦?小偷?
她不禁疑惑現在社會的文明程度,怎麼現在小偷都要排隊了?
泷澤雪繪猶猶豫豫地準備拍他一下,可剛伸出手,警戒着四面八方的男生就突然轉頭,四目相對的時候露出被戳穿的驚恐表情。泷澤雪繪被他吓了一跳,男生也被她吓了一跳。然後啪嗒一聲,手裡藏着的東西在衆目睽睽之下掉到了地上。
是一盒寶寶消失套。
泷澤雪繪不由得沉默,瞬間理清了事情的前因後果。這孩子也就二十歲不到的年紀,大概是幹柴烈火燒的快收不住的時候才發現沒有保護措施,慌裡慌張裹好衣服出來買的。
年輕真好。
心裡莫名其妙感歎一句,她俯下身,裝成盲人一臉淡定地将東西撿起遞給了他。
男生稀裡糊塗說了聲謝謝,紅着臉轉過頭,又把自己塞進了殼子裡。
好在售貨員小姐結賬的速度很快,泷澤雪繪沒有等多久就輪到了,她懶洋洋地把一堆酒精飲品從推車裡拿出來,前面的男生付錢的時候收銀員小姐姐在機子上噼裡啪啦摁了幾下,問道,“兩位是一起的嗎?”
“?”
泷澤雪繪來不及發表疑惑,那個男生就已經大叫着“不是的不是的”滿臉通紅的跑走了。她狐疑地瞥了一眼那個推門而出、揣着小盒子急急忙忙往不遠處的賓館跑去的身影,回過頭來又問,“怎麼了?”
“噢,沒什麼,店裡正搞促銷活動,那個正好是促銷品,我以為你們是一起結賬的。”收銀員歉意地笑笑,手裡動作一點不停,麻利地掃着商品背後的條形碼。
泷澤雪繪嗯了一聲,從挎包裡摸出錢夾準備付賬,清點紙币的時候卻被角落裡一個硬硬的東西鉻了一下。
她眉心一跳,指尖緩緩從錢夾裡挑出一枚孤零零的鑰匙。
“一共是九千九百日元。”收銀員貼心的念了一遍液晶屏上的數字,又問道,“或許您還有其他需要的嗎?我們店消費滿一萬日元會送一個路O吉周邊。”
“……呃,不用了。”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泷澤雪繪一點都不想看到與老本行相關的東西,哪怕它是可愛的綠帽子。但一心緻力湊整的強迫症發作,九千九都花了确實也不差再來一百,她瞄了眼保溫箱裡的炸物,思索着再多吃一個明太子土豆餅的可能性。
“除了周邊還有其他東西嗎?”她順勢把鑰匙放進口袋裡。
“有的有的。”收銀員連忙點頭,熱情澎湃地開始介紹,“滿一萬日元的話,加一百日元可以得到一個潤唇膏。”
“啊,我有正在使用的。”她遺憾。
“那麼加五百日元可以得到一個保溫效果很好,非常容易清潔的泡面鍋!”
“嗯……我們家也不允許吃泡面。”她惋惜。
“那這個怎麼樣?!”收銀員一咬牙,将一個金燦燦的盒子從櫃台裡拿出來,亮到她的面前,“如果再加兩千日元,就可以得到一盒和輕松熊聯名可愛到爆的限量版避O套!!當當當!!!”
“噢?”
泷澤雪繪大腦宕機。
噢噢??
“……這個就是剛剛那孩子買的促銷品嗎?”她腦子一短路,稀裡糊塗問出來了。
“不不,當然不是的,那個是經濟耐用的普通款,最受消費能力有限的學生黨的喜愛。但這個是聯名限量款,外表可愛的同時在體感上也做了全方面的升級,外加一句小貼士,幹皮星人和混幹星人都可以用哦~”
收銀員把小盒子往她面前一怼,展現出了無與倫比的推銷熱情,無所不用其極地誘惑道,“您需要來一盒嗎?”
…………
還記得被收為渡邊會長大弟子的時候,最開始交給她的任務就是搞突襲。突擊查學校的到課情況,突擊查公司的遲到早退,雖然沒有職權沒有地位的她什麼都不是,但說實話狐假虎威的工作的确很爽。
而最近的一次突襲,沒錯,就是今天,就是此時此刻,鬼知道她怎麼腦袋一熱就冒着雨拎着大包小包的東西跑到了朝日奈棗家門口,然後又腦袋一熱,準備給他一個大大的驚喜(吓?)。
“surprise!”
她推門而入,像一輛巡航回來的雲霄飛車。
可屋内靜悄悄的,客廳甚至連燈都沒開,沉默的一切讓她的開門驚喜掉到地上,化成了非常尴尬的自娛自樂,泷澤雪繪試探着叫了幾聲,回應她的隻有陽台門被尖銳指甲不斷刮擦的聲音。
真該死啊朝日奈棗,她好不容易腦袋短路一次的。
泷澤雪繪咬着後槽牙,氣鼓鼓地把被關在陽台同樣被淋的濕漉漉的兩隻貓咪放出來,抱在懷裡用紙巾從頭到腳一頓猛擦,直到重新變得蓬松綿軟才放手。
“真可憐啊椿寶梓寶,你家主人這麼晚都不給喂飯,世界上還有像我們這麼可憐的小貓咪嗎嗚嗚?”
她悲痛地假哭兩聲,又變魔術似的摸出兩個新鮮出爐的三文魚罐罐,撬開放到地上。
“快吃吧孩子們,不是最喜歡這個了嘛……”
别問這兩個貓罐是從哪裡來的,主要是她在突發奇想決定突襲的幾秒内意識到空手來别人家不好,又實在不知道該給朝日奈棗送些什麼,思來想去隻好給他的寶貝貓咪買,大手一揮就洗劫了那家可憐的便利店。
她蹲在地上眼巴巴地瞅着罐罐被大口吃完,又任勞任怨把被貓腳印沾濕的地面收拾幹淨。她給朝日奈棗發了消息,沒有文字,隻有一張兩隻貓頭對頭幹飯的照片,這種暗示已經夠明顯了,就算是瞎子也能看出來她已經大駕光臨,但等了很久都沒有回複。
屋主不在又不放話,她這不請自來的越來越有點小慫。
但是消息發出去,撤回已經來不及了。泷澤雪繪硬着頭皮想,要是她現在跑了是不是顯得太做賊心虛?她明明什麼都沒有幹呢!再說了,她可是有鑰匙的人,四舍五入也算半個主人了,她想來就來想走就走,這可是朝日奈棗親自允諾給她的權利。
不理虧不理虧。
她臉皮被鍛煉的越發比城牆都厚,雙手一敲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反正她今天鐵了心不回日升公寓,無處可去來投奔朝日奈棗天經地義,他不回來倒也好了。
最後撸了一把貓頭,泷澤雪繪鸠占鵲巢地霸占了浴室。關了衛生間的門,脫下毛衣的時候發現鏡子裡的自己看起來有些疲憊,黑眼圈都要遮不住了。她閉着眼感受溫熱的水流将渾身的疲憊從頭到腳沖洗透徹,甚至還發現之前借住時遺留在這裡的幾盒面膜精油,她洗了個痛快,半小時之後又是嶄新的自己。
神清氣爽的泷澤部長大腦終于重新啟動,穿衣服空檔連應付麟太郎的邪門辦法都想好了。所以,膜拜于自己馊主意的她怎麼也沒有料到,頂着一頭亂蓬蓬濕發,打扮的非常居家的她會在一出浴室撞見同樣剛進門的朝日奈棗。
!!!
天外來物,任何意義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