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好,”這孩子有點瘦,顯得眼睛特别大,水汪汪地看過來,眼中沒有一絲陰霾,“我叫翟檬檬。”
“咻——”女孩子的心頓時被粉色小箭戳中了,忙不疊地取下包包上的垂耳兔挂飾塞到翟檬檬手中:“乖啊,這個送你玩。”
“謝謝姐姐。”翟檬檬仰頭笑笑,捏着垂耳兔恢複了安靜。
車開到公司大樓前的廣場上,那裡有一些露天臨時車位,可以停留半小時。翟辰下車把檬檬抱起來,跟着李婷把她送進大樓。
“這麼幾步,不用送了。車你開走吧,晚上來接我就行。”李婷沖檬檬擺擺手。
“職責所在,我送你進電梯。”翟辰堅持跟着她,引來許多人側目。
正是上班時間,西裝革履的白領們魚貫而入,這中間夾雜着這麼個抱着孩子穿便裝的男人,就像沙丁魚群中混了隻螃蟹,十分顯眼。三個人走在一起,極易引起誤會,李婷尴尬地用包遮住臉,快速往樓裡沖去。
“高雨笙,負心漢,咱倆談了三年你就這麼對我!我跟着你吃糠咽菜,白手起家,你有錢了就抛棄我!高雨笙,你出來!負心漢,王八蛋,高雨笙,你出來!”大樓的旋轉門外,穿着廉價舊衣裳、紮着低馬尾的女人,掐着腰高聲叫罵,節奏感十足。
“這女人怎麼又來了。”路過的白領小聲議論。
“嗨,每星期五都來,準時準點,雷打不動。”
“高雨笙是誰啊?”
“他你都不知道?就上次在電梯裡遇見那個巨帥的标點創始人,咱财富大樓第一美男……”
“是他啊!哇,那就難怪了,要是我被他抛棄,我也得瘋。”
女人似乎有用不完的精力,掐着腰一邊罵一邊蹦,罵一會兒還跟人詳細解說她跟高雨笙的過往。翟辰看得有趣,駐足欣賞了一會兒。
“幹什麼呢,快點走!”大樓保安很快出來趕人。
“我是高雨笙的前女友,你們帶我去見他!”
“快拉倒吧,高總能看上你?有病趕緊去治啊,再不走我們報警了!”
真有意思,要是高雨笙恰好路過就好玩了,可惜那位高總開車上班,走的是停車場電梯,注定是遇不到這位“舊情人”了。翟辰搖搖頭,抱着孩子回車上,掉頭去幼兒園,把那洗腦的“高雨笙負心漢”抛在身後。
“舅舅,那個阿姨被男朋友甩了嗎?”翟檬檬爬上後座,捏着那隻垂耳兔好奇發問。
“不見得,”翟辰開出停車場,剛好瞧見那輛長着天使翅膀的豪車開進地下車庫,“據我所知,這位小高先生家裡很有錢,不存在創業期要吃糠咽菜的問題。而且……”
“什麼叫吃糠咽菜?”四歲的小朋友,詞彙量尚不及理解這個高級的成語。
“就是很窮,沒錢吃飯,隻能吃稻谷殼和野菜……”說到這裡,突然頓住了,翟辰從後視鏡裡看看那一臉天真的孩子,微微抿起了唇。
記憶裡,曾經也有那麼個軟軟糯糯的聲音,像山澗清泉一般柔軟了那連綿的綠水青山。
“這是野菜……”
“唔,這個也是野菜……”
“我不認識,但它們都可以叫野菜……”
……
明天周末,接送服務就要暫停了。晚上接李婷下班,她終于意識到自己買了一周的服務其實隻能用五天,捶胸頓足悔不當初。
“說什麼一周七千,給我打折算五千,最後不還是一天一千塊錢嗎?”李婷開着車,憤憤地說。
“沒呀,你周末要是加班的話,我照樣接送,”翟辰在後座上用一根手指跟外甥掰手腕,“打折就是白送你兩天随機待命,劃算得很。”
“……”好像很有道理,又好像哪裡不對,說不過他的李婷隻能換個話題,“對了,今天高總跟我打聽你的名字,你倆怎麼認識了?”
“嗯?他說什麼了?”提起高總,翟辰現在滿腦子的“高雨笙負心漢”,一時竟想不起别的詞來。
“什麼也沒說,就自言自語了一句‘危樓高百尺,手可摘星辰’。哦對,他還笑了一下!”最後這點對李婷來說似乎更值得一驚,每天八小時工作裡有八個半小時都冷着臉的高總,竟然笑了!
“好文采。”翟辰随口誇了一句,用一根手指把檬檬按倒。
“小學的詩句,你這恭維也太沒誠意了。”
“抱歉,我沒上過小學。”
“……”這天沒法聊,花了冤枉錢的雇主選擇閉嘴。
周六的早上,随機待命的翟保镖在家睡得昏天黑地,把雇主的打折服務忘到了九霄雲外。剛夢到天上下金磚,沒等被幸福在腦袋上開個窟窿,床頭的手機一陣吱哇亂叫把他給吵醒了。
“喂,誰呀?”閉着眼睛沒好氣地接起來。
“是我,高雨笙。”清平冷淡的聲音,帶着讓人毛孔舒張的美妙語調,降起床氣效果驚人。
負心漢?睡迷糊的翟辰差點把這稱呼念出來,到了舌尖又生生給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