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白蘭的身後緩緩走去,踏步在直通金色王座的紅色毛毯上,毛毯上灑落着金色的彩片,就像一條鋪滿鮮花的道路。
白蘭下意識想把琦寶拉回來。
琦寶逐漸遠離他,他莫名心底有種不安,可是衆蟲睽睽之下,尤其是蟲帝的眼皮子底下,做出這種舉動太可疑了。
恰好,站在他斜側,剛好是一根頂柱旁的南圖·諾爾,避開了衆蟲和蟲帝的視線死角,無聲朝白蘭·戴爾德搖了搖頭,示意他不必輕舉妄動。
“看不出來啊,研究院裡也有你們安插的蟲子。”
身後,突然響起一道聲線偏低沉暗的聲音。
白蘭·戴爾德面色瞬間恢複冷靜,不用回頭他都知道走到他身後的蟲子是誰,暗紫色的眸子瞬間彌漫喋血的興奮,咬牙道:
“舅舅?”
“真是好久不見了啊,我以為新婚後,您會來拜訪,怎麼也不見你來?"
考思特·愛拉恍若沒有注意到面前蟲的寒氣,而是說道:“看來那則加密的文檔就是南圖·諾爾帶給你們的,那隻蟲想來醉心曆史,我倒是沒想到他也會加入血翼。”
白蘭·戴爾德喜怒不變,淡淡道:“你不怕我當場擰斷你的脖子嗎?”
“呵,你會嗎?”
考思特·愛拉走到白蘭·戴爾德的身邊,這就意味着兩隻蟲的距離更近了,他哪壺不開提哪壺:“我外甥的信息素好用嗎?”
白蘭·戴爾德牙關緊咬,雙手瞬間握緊成拳,暗紫色的眸子滿是殺意和鋒芒。
“呵呵,看來還是挺好用的,”考思特·愛拉呵呵笑了,确是皮笑肉不笑:“否則按照你睚眦必報的心性,隻怕在當天你就上門來取我的蟲命,而不是在這裡一口一個要殺我,畢竟像你這種蟲,真正動了殺心是不會說出來的。”
“白蘭·戴爾德,你變化挺大的啊,”考思特·愛拉幽幽重複道:“看來你很喜歡我外甥……的信息素。”
‘咔嚓’一聲。
雌蟲手裡的酒杯被捏碎,鮮紅的酒水滲透指縫,如雪滴落。
白蘭·戴爾德的表情幾經變換,在猙獰和壓抑中分狂切換,最後化為冰面一般冷靜,
“考思特·愛拉,你到底想做什麼?”
白蘭·戴爾德瞬間收斂了渾身的鋒芒,整個人如同巋然不動看不破的冰川,眸面上覆蓋一層厚厚的冰,眸底倒影着雄蟲漸漸遠離的背影:
“除了定期取雄蟲的血之外,你還做了什麼?”
“哦?”考思特·愛拉眼皮子一挑,不急不徐道:“我要是還準備做些别的,你欲何為呢?”
“你說呢。”白蘭·戴爾德眸光淡淡,可在目光相接的那一瞬間,殺意如利劍迸射而出。
考思特·愛拉低低地笑了,為了不引起其他蟲的注意他用手捂住嘴,發出悶悶的聲音:
“真是冤枉我了,你放心,我就是取了點兒血罷了,别的什麼都沒做,就連那管信息素也隻給了你一隻蟲,世上隻有那兩管,這下你放心了吧。”
雖然早有猜測,可是白蘭·戴爾德确實松了一口氣。
若是這隻老不死的蟲子,真的還偷藏了雄主的信息素,被其他蟲子用了,光想到這一點,白蘭·戴爾德心底充斥一股暴虐和毀滅一切的欲望。
“别安心太早。”考斯特·愛拉幽幽道。
“你是想說蟲帝盯上了雄主?”白蘭·戴爾德,看着已經走到王座下方的琦寶,冷冷道:“看出來了。”
雌蟲忽然嗤笑一聲,矜貴優雅的表情越發愉悅,嘴角的笑容漸漸加深道:“不過,那又如何,他活不過今天了。”
和聰明蟲說話就是這樣,不用解釋前因後果,對話可以直接跳過好幾個步驟,直抵終點。
考思特·愛拉環顧四周。
他在交錯來往的蟲裡,看到了烈焰軍團的軍團長安德烈,此刻正和蟲比拼酒量,喝的面容熏紅,可眼底總是如獵鷹一般精光四射,時刻環顧周圍的環境。
還有雷霆軍團的軍團長雷·契文,一身水藍色軍服,端着香槟站在距離蟲群最遙遠的地方,仰天長歎,這位軍團長素來不愛交際,性格冷酷,某種意義上比白蘭·戴爾德還不蟲人情,此刻的行為舉動也附和自己的習慣,看不出任何漏洞。
“你準備的很完善,那你們知道蟲帝身邊除了被你策反的其他軍團和親衛外,還有一隻隐形的第四軍團影子軍團嗎?”
變故突如其來就産生。
可白蘭·戴爾德久居戰場,自然知曉戰局千變萬化,這世界唯一不變的就是變化本身,突然得知影響自己布局的勢力。
他沒有震驚沒有手足無措,而是快速了解對方的實力,我方才能第一時間做出應對,畢竟戰場上并不光比拼數量,有的時候指揮官的大腦才是決勝的關鍵。
“有多少隻蟲,實力怎麼樣?”
考思特·愛拉目露贊賞,“據我了解一共三十隻蟲,各個堪比S級軍雌的實力,不過……”
白蘭·戴爾德原本微微蹙的眉忽然松動下來,聽到這句‘不過’,他就知道機會來了。
“不過,他們都是都被明輝蟲帝的精神力控制了,毫無自己的意識和信仰,且全力一擊後,必然身體崩潰,所以一隻被蟲帝隐藏在暗處,作為自己保命的底牌,若是……”
白蘭·戴爾德喝下杯中最後一口酒液,喉嚨滾動,舌尖舔舐唇角,眸光閃過喋血的興奮感,接話道:
“若是讓一部分蟲牽制住這些無腦死士,再一舉擊潰蟲帝,那難題迎刃而解。”
考思特·愛拉點點頭,言簡意赅道:“待會,我會找由頭帶小寶離開,你們再動手。”
白蘭·戴爾德眸光閃過深思。
根據他的直覺和觀察,考思特·愛拉這些年雖然受蟲帝指示,不得不進行一些研究,可他确實也充當了蟲帝和查圖查爾家族之間的橋梁,拿捏住了蟲帝的心思,也側面保護了琦寶。
把琦寶交給他這個舅舅,按理說沒什麼不放心的,畢竟有這麼多年的事實在。
可是看着考斯特·愛拉略帶匆忙的背影,又看向雄蟲單薄的背影,還有不知道蟲帝又說了什麼鬼話令小雄蟲不好意思笑了笑。
白蘭·戴爾德指尖瞬間捏緊了高腳杯,冷冷下令道:“諾爾跟上去,确保考思特把雄主帶到安全的地方。”
看着南圖·諾爾朝他點頭,轉身離開的背影,白蘭·戴爾德忽然目光發怔。
他意識到了一件事情,怎麼回事?短短幾秒,他都看了多少蟲離去的背影了?
仿佛蟲神早已給他預兆,有什麼将要離他遠去。
若幹年後,
白蘭·戴爾德,戰場上的蛛網,陰謀家裡的陰謀家,當他回憶起這一天做下的每一個決定,還是不得不承認,這是最正确的直覺,也是最糟糕的指令。
他算對了戰場,算錯了蟲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