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外界的慌亂喧嚣正相反,二樓這間玻璃房内一片死寂。
“我聽說不死社全社員皆是瘋子,不歸屬任何勢力,不屈服任何政權,随心所欲,肆意妄為,視生命無物,頭,崇尚□□消亡但靈魂不滅。”
“方才我第一反應以為你們成了帝國的走狗,”白蘭·戴爾德被搶指着腦袋,仍舊邏輯清晰道:“但如今我有些不确定了......”
“K001,你的目的是什麼?”
突然,一道極小的笑聲從喉嚨低低發出,在死寂的屋子内卻如驚雷。
K001突然收回槍,冰冷普通的面孔上難得見到一絲輕松,他輕笑道:“開個玩笑。”
從方才的震驚中回神,白蘭·戴爾德瞬間暴怒,夾雜着一絲絲羞憤,這麼多年來有誰敢如此戲弄自己,他咬牙道:“你找死。”
K001目光沉靜,從左手随意丢下一個小鐵瓶滑落,滾落到地面後,立刻發出氣泡聲響,整個屋子彌漫開遮蔽視線的白霧,絲絲縷縷沿着腳下綻放。
唯有一雙神秘漆黑不含任何雜質的黑眸,靜靜看着攻來的雌蟲,直到徹底歸于一片白茫茫的世界,就像一團迷霧一般,看不清窺不見真容。
唯有唇微啟,無聲道:
“□□消亡,靈魂不滅。”
‘嘩啦’巨大的蟲翼揮散白霧,門框吱呀作響。
從屬官趕到現場,緊張道:
“首領!不死社突然襲擊!這裡十分危險,我們先撤吧!”
白霧散去。
白蘭·戴爾德環顧空蕩蕩的屋子,眸光一片冰冷,咬牙道:“很好,不死社是麼......這群瘋子嫌命長,我就成全他們!”
“下面拍賣的雄蟲呢?”白蘭·戴爾德問道。
不死社一向行蹤不定,就像宇宙裡遊蕩的瘋子,沒有人知道他們的目的和動機,但是卻在惡魔拍賣場首次亮相,不難猜到原因。
“不見了。”傳令官臉色難看。
顯然這是他從軍生涯裡的恥辱,在一群軍雌的眼皮子底下居然把雄蟲給偷走了。
“首領,我已經叫蟲封鎖了星港各個隐蔽的逃亡路線,就算那群瘋子能帶走雄蟲,也絕對走不出這個混沌星球!”
“首領!不好了!”門口又跑進來一隻蟲,心有餘悸道:“那群瘋子根本就沒想走逃亡路線,他們光明正大的跑了!”
“什麼意思!”
“就是,”彙報的蟲都難掩震驚,壓下震撼道:“無數隻貼着不死骷髅的星艦朝四面八方行駛,我們現在根本就不知道該追蹤哪一隻星艦啊!”
“因為匆忙疊月蟲洞,這次跟來的軍雌限制了蟲數!”
“MD,還能這樣,他們是真不怕死啊!”
所有迷茫的軍雌都看向白蘭·戴爾德。
隻見他們的首領眸光大燦,裡面是濃濃戰意,接着一道一道命令從口中發出,原本驚慌的軍雌立刻沉靜下來,有條不紊地執行命令,原本焦灼混亂的場面立刻井井有條。
“這是障眼法,他們一定有蟲還留在這裡。”白蘭·戴爾德戰場上的直覺一向準确。
而在這顆星球的最深處,接近地心的距離,
一條空曠悠長的通道裡,
黑色的皮鞋踏在冷硬的地面,不急不徐地前行着,響起沉沉的回響,經過一隻一隻镂空雕花燭燈,燭火被冰冷的氣流帶動,投射在牆面的影子微微搖晃,逐漸扭曲。
修長身影身姿挺拔,K001掩于黑袍下的右手緩緩覆蓋在臉上。
血色骷髅面具摘下,露出一張俊美鋒利的面孔,白色的發絲在額前輕掃,平淡冰冷的黑眸在陰影裡泛着紅色的弧光,像夕陽殘血,可是很快這紅色的眸光又被壓下,眸光暗淡,泛着悲傷的光澤,仿佛隻是一場錯覺。
這張臉比起三年前略顯鋒銳,這雙眸比起三年更加複雜,便叫最親近的蟲來看,恐怕一時也不敢相認......
“查圖查爾·琦寶......”
他無聲默念自己的名字,都覺得陌生,若非今日見到白蘭·戴爾德,他已經許久不曾想起,自己還有這個名字。
過去三億多年的光陰和記憶,早已記不清有多少名字了。
“唰——”
身後傳來破風聲。
鋒銳的殺意瞄準了脊骨,查圖查爾·琦寶放空的目光一冷,立刻将面具嚴絲合縫覆在臉上,然後轉身躲開了身後的攻擊。
右手旋轉,手腕上裝飾用的銀色手環立刻化為一柄橫劍,劍身冷質鋒銳,旋轉劍反面的劍身倒影出一雙紫色的眸子,充滿殺意。
“膽敢戲弄我,K001你找死!”
白蘭·戴爾德翅翼迅猛,不停朝對面攻擊去。
“看你這次朝哪裡逃!”
反觀被當作K001的查圖查爾·琦寶則遊刃有餘得多,他手腕反轉間,一尺半得劍宛如遊龍,将對面每一道攻擊都四兩撥千斤撥回,然後劍尖一挑,整個身體淩空後跳,穩穩落地。
他負劍而立,微微蹙眉,不贊同道:“你殺性太重,這種攻擊不過是在消耗自己。”
“多此一舉。”
白蘭·戴爾德捂着肩膀,微微喘息,臉色慘白,上周受的傷還沒好,白色的衣服隐隐有血紅色滲出,是方才動作間撕裂傷口了。
“傳聞不死社都是一群喪心病狂的瘋子,什麼時候出現你這種心慈手軟的怪蟲,K001......”
“你到底是什麼人?”
白蘭·戴爾德目露審視,他又一次問了這個問題。
這隻蟲很詭異,明明是雌蟲,可他的強大卻不是來自蟲爪和蟲翼,若說是一隻雄蟲,那就更不可能,就沒有這麼能打的雄蟲。
查圖查爾·琦寶沉默以對,目光沉靜幽深。
“不說!”白蘭·戴爾德冷冷道:“那我自己看!”
他調整了一下呼吸,身如閃電,又朝K001攻擊去。
本就狹長的通道裡,傳來長劍和蟲爪的碰撞聲,火星四濺,道道深入一指的劃痕在牆壁上留下,兩道黑白交錯的身影快速旋轉,速度上誰都不遜于誰。
攻擊更是迅猛強力,不停有碎石坍塌,若非通道狹窄,雙方都有意收場,整個隧道恐怕都會坍塌。
就在白蘭·戴爾德銳利的蟲爪要抓向那張血色的骷髅面具的時候,他撞上了K001的黑眸。
就像無邊夜幕下,無垠荒星裡,一泓孤寂不知多少年的湖泊,心髒突然彌漫無由來的悲傷和痛苦,化為一柄利劍,反插向自己。
他身體一僵,死死捂着心髒,臉色煞白,眼尾微微通紅,目露兇光,咬牙切齒吐出一句話:“該死的......”
“你到底對我做了什麼!”
琦寶立刻後退一步,似乎有意讓兩個人的距離拉開,隔着三米遠,他不動聲色道:“也許隻是你的發.情期到了。”
白蘭·戴爾德的身體裡,到底殘存着他的信息素和血液。
若是低級雄蟲的信息素随着時間的推遲或許淡化,可這是查圖查爾的血脈基因,隻要血脈的主人一天不死,他的血液将永遠流動在雌蟲的身體裡,血液相融。
這是一種枷鎖,隻要有查圖查爾的血液,白蘭·戴爾德就永遠不能選擇别的雄蟲。
這是一種保護,隻要查圖查爾願意,白蘭·戴爾德的精神和身體将永遠健康長壽。
所以,白蘭·戴爾德冷冷反駁道:“不可能!我這三年從未有過發......”情期。
白蘭·戴爾德聲音微滞。
他的瞳孔微微收縮,電光火石間隻覺得隐隐有什麼要破土而出,仿佛察覺到端倪,深埋心底的寶藏即将被打開,可就是還差了什麼。
琦寶知道白蘭的意思,垂落身側的手緩緩收攏成拳,就在這時,原本以為是焊絲在牆壁上的一扇鐵門,被暴力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