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城火車站南站,
人潮洶湧,人人提着行李箱,背着包裹,等候在車站的候車大廳裡。
時值九月深秋,正好是暑假末尾,也是開學的時候,所以這裡面有不少從家返校的大學生。
還未被社會毒打的大學生臉上,就算開口抱怨,最痛苦的事情也不過是課題的複雜,作業的繁多,和難學的專業課,戀情的不順......
聽着他們的抱怨和笑談,衆人都無奈搖頭失笑,隻覺得年輕真好。
隻聽到車站裡的廣播開始播報:
“前往黃山平野縣的旅客請注意,現在開始檢票,請攜帶好自己的行李登車......”
車站候車廳,角落的座位上,身穿黑色帽衫,頭戴棒球帽的魏明背起輕薄的黑色雙肩包,拍了拍身旁男人的肩膀:“行了,難不成你還要跟着我進車廂?”
“天色都暗了,你還有店鋪要看管,别送了。”
崔朝陽眉眼不舍,九尺男兒眼眶都紅了,給了魏明一個大大的擁抱,不舍道:“明哥,到了之後,一定給我報平安啊。”
帽檐下,魏明早已冷冽陰沉的眉眼,卻鄭重幾分,他說:“一定。”
就在魏明跟着隊伍排隊的時候,回頭看見崔朝陽還在遠處遙遙看着他,他無奈揮手,示意對方不要再等了,又不是上刑場,怎麼還站着一動不動。
可是等魏明再仔細一看,卻見崔朝陽面色煞白,仿佛聽到了什麼驚天噩耗,轉身狠狠在地上摔了一腳後,繼續朝外沖撞着跑起來。
魏明覺得有怪,于是撥開人群朝外面快步走去,就聽見崔朝陽方才站立的原地,給旅客解悶的顯示屏上,播放着一條新聞快訊:
“古城每年一度的珠寶慈善晚宴,忽然聚集大量警車,根據本台記者得知,寒某在會場行兇,欲要謀害知名女星陳某......”
“救護車的快速到位,也說明現場有人受傷......”
“具體真相如何,本台已經派遣專人現場了解,還請諸位持續關注,要說這位陳某,近年來在娛樂圈備受矚目,憑借其出色的演技和在年輕一代人的喜愛,有望摘取今年的蝴蝶女神杯......”
電視裡面,閃過現場的畫面,還有打了半個馬賽克的照片。
可是魏明還是認出來了,照片裡面的人是陳姣,或者說是他們的高中同學陳袅袅!
難怪崔朝陽如此失态,若要放任他一個人離去,隻怕崔朝陽腦子一團漿糊,不知道會惹出什麼事情。
魏明心底幾乎沒什麼遲疑,也朝外面跑去,穿過洶湧的人群,總算在停車場裡看見崔朝陽手忙腳亂,拿出鑰匙開車忙的樣子。
他一把奪過崔朝陽的鑰匙,低沉的嗓音不容置疑道:“你這個樣子能開車嗎?”
“明哥?”崔朝陽先是一愣。
魏明直接打開後座的車門,将人塞進去,說道:“我送你。”
兩個人不愧是十幾年的兄弟,一個眼神就夠了。
崔朝陽坐在後座,滿頭大汗,一隻手死死握在前座的靠背上,用力到凹陷幾個手指印,他喃喃道:“明哥,袅袅她不會有事吧?我當初就不同意她進娛樂圈......”
“還,還和她大吵了一架,早知道我就一直陪着她了,如果我還在她身邊......”
當初,
他們大學畢業後,陳袅袅非要進娛樂圈,崔朝陽還笑說自己就當她的經紀人和保镖,可世界總是這麼殘忍,不會格外善待某個人。
接連的潛規則後,崔朝陽少年意氣,自然将那些不懷好意的人毒打了一頓,沒少惹出禍事,好在他下手有分寸。
崔朝陽心底是真的厭惡娛樂圈裡的規則,又不相信陳袅袅能保護自己,他不明白,在小鎮裡的生活有什麼不好?
繼承陳叔陳嬸的燒烤攤後,他也一直在努力為他和陳袅袅的未來拼搏,都開了分店,不說大富大貴,起碼吃喝不愁,他有能力讓陳袅袅享福,甚至都不讓陳袅袅在店裡幫忙。
可是陳袅袅不滿足,她有自己的演員夢,她喜歡光鮮亮麗的日子,不喜歡從小到大燒烤攤裡的油煙味。
兩個人每天吵架,不知是誰忍不住,先說了分手,這一分手就是六年。
也許事實證明錯的是崔朝陽,陳袅袅離開他反而事業大有起步,有一段時間網上關于陳袅袅的黑料很多,就連崔朝陽内心都動搖了。
本來又有所修好的人,因為崔朝陽問了一句話:‘網上說的究竟是不是真的?’,原本藕斷絲連、欲要複合重修于好的圓鏡,徹底破碎。
裂縫不是那麼容易修補的。
哪怕修補好了,也會有刻意黏着的痕迹。
知道陳袅袅如今在哪個醫院不難,距離雲霄酒店的旁邊三公裡就是整個城市的重點航天醫院,如果出了什麼事情,一定是這裡的救護車最先出動。
等兩個人到了醫院後,
醫院外拉起了黃色的警戒線,不少陳姣的粉絲得知,聞風趕來的速度堪比狗仔記者。
前門難進,魏明和崔朝陽兩個人自幼腦子活泛,這翻牆無視規則的本性,早就是骨子裡的,他們繞了七拐八拐,從醫院外的療養綠化帶,翻牆而入,進了标有急救兩個字的大樓。
“陳袅袅在哪裡?她怎麼樣了?”
一路狂奔,火燒眉毛的崔朝陽顧不得掩飾,沖到護士詢問台前,直入主題。
“誰?”護士一時沒反應過來。
“陳姣。”魏明呼吸微微急促,帽檐下的眸子一片冷肅,比崔朝陽冷靜多了。
護士一聽這個名字,就警惕起來,方才那群粉絲就在大廳裡鬧了好久,好不容易讓保安将人都轟出去,不會又混進來兩個吧?
而且護士對上魏明那雙沉寂如潭的眸子,又被懾到,一隻手落在座機話筒上,準備叫保安了。
魏明解釋道:“我們是她的朋友,不是來鬧事的,不放我們進去也無妨,隻要知道她的情況就好。”
見這個渾身充滿危險氣息的男人,說的話卻通情達理,而且莫名有讓人信服的意味,護士也冷靜下來。
“原來是這樣啊,你們不要聽外面的無量媒體瞎報道,陳姣好得很,不過就是受了點兒擦傷。”
崔朝陽慌亂的心忽然如落下的石頭,安穩不少,“那就好,那就好,不對啊,電視上不是說有人都見血了嗎?”
護士解釋道:“确實有一個男子進了醫院,聽說是從樓梯上滾了下來,摔得頭破血流,現在還在手術室呢,不過病人具體的信息我不能再給你們透露了。”
“那就沒事了。”崔朝陽一聽是男的,心瞬間格外平靜,搭着魏明的肩膀,就要朝外走去。
“你不去見她一面?”魏明問道。
崔朝陽灑脫一笑,眼底卻有無盡的悲涼,“她如今可是大明星,哪裡用得着見我,知道她沒事就行了。”
魏明雖然了解不多,但這幾天也從網上了解了大概,陳袅袅似乎和别人在一起,他也知道崔朝陽看起來嬉皮笑臉,可是心底總是有些自尊和......自卑。
迎面好幾個穿白大褂的醫生和他們擦肩而過。
魏明腳步忽然一頓,腳底像踏入了泥沼,死死黏在地上走不動了。
因為路過的幾個醫生在說:
“你們就讓一個入院四年的實習生在裡面?”
“院長,胡醫生年輕有為你是知道的,而且他半個月前已經過了實習期,加上院裡人手不足,這才讓胡醫生頂上......你要是不放心,腦科的柯主任已經接到電話趕來......不會有事的......”
“你給我閉嘴!”
“知道手術台上躺着的是誰嗎?”
“長孫家的繼承人,隋總的長子,要是人真的除了什麼事情,就等着吃官司吧!”
“不是說隋家和他斷絕幹系了嗎......”
聲音逐漸遠去。
崔朝陽見魏明蓦地站在原地,如磐石一動不動,拍了拍他肩膀,莫名其妙道:“魏哥?”
隻見魏明整個人似乎靈魂出竅,突然又回魂,身體爆炸開一股力道,甩開崔朝陽的手,速度如虹,朝醫院裡面跑去。
崔朝陽雖然不明所以,還是跟了上去:“怎麼回事啊?”
他心底隐隐不安,魏明自幼父母早逝,和魏奶奶相依為命,如今魏奶奶也不在了,放眼這世間,能讓魏明如此不顧一切,情緒外放的人,隻有一個人。
隋年。
希望不是他想的那樣......
魏明一路疾馳,電梯卻在七樓停滞不下,他幹脆進了一旁的消防通道,汗水浸透衣服,渾身都蒸騰着熱氣,帽檐似乎也吸飽了額頭上的汗水,幾縷汗水滑落眉眼。
他一把扔下棒球帽,用大手随意抹了幾把汗水,卻不小心用汗濕的手握住欄杆借力,手心一滑,被摩擦出一道血口,血珠子顆顆彙成血水,卻渾然不覺。
總算爬到九樓的手術樓層,消防通道的門被重重拍開。
原本披着西服,坐在等候區的陳姣下意識扭頭看去,對上那張時隔十一年卻記憶深刻的面孔,她失聲道:
“魏明!”
手術室門口,
除了孤零零坐在冷椅上的陳姣,還有幾個身穿白大褂的醫生在和郭霜交涉,郭霜身旁站着一個穿着工裝的律師,鼻梁上駕着銀色眼鏡,精英自信。
陳東東冷靜的聲音專業又理智:“居然讓實習醫生來主刀,放眼醫學界聞所未聞,你們醫院最好做好準備承擔相應的法律責任,如果裡面的人出任何問題,你們醫院就是故意謀殺。”
郭霜面容冰霜,白色的西服上沾染着紅色的血迹,原本一絲不亂的頭發落下幾縷發絲,冰霜冷靜的面孔少見動怒。
“這樣的事情我希望不會再發生第二次。”
“郭小姐還請放心,之前隻是醫院人手短缺,我們腦科的主任醫生已經趕來了,保證會給長孫家主最好的治療!”
隻見郭霜身旁的帶着金絲眼鏡的律師似乎又說了什麼,讓幾個醫生神色更加嚴肅和認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