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着姚夜星的方向感和那枚飽經風霜的指北針,她們在黑暗中跋涉。時間流逝,夜色如墨。第三天晚上十點多,當她們拖着仿佛不屬于自己的身體,終于接近一片看似熟悉的、開闊地時,姚夜星看到遠處隐約可見的基地輪廓燈,聲音嘶啞地确認:“終于快到了,最多兩公裡……”
希望就在眼前,但這兩公裡,對此刻油盡燈枯的她們來說,如同天塹。
就在這時,旁邊的灌木叢裡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兩人瞬間警覺,淩木甚至下意識地去拔手槍。
“誰……誰?!”一個同樣虛弱、帶着驚恐的男聲響起。
一個同樣穿着破爛國防科大迷彩作訓服的身影,踉踉跄跄地從灌木裡鑽了出來。他比她們更狼狽,臉上布滿劃痕,一隻褲腿撕到了大腿根,眼神渙散,走路搖搖晃晃,正是她們同校的光電系研究生陳默。
“陳默?!”姚夜星認出了他。
陳默看到淩木和姚夜星,愣了一下,随即臉上露出一種慶幸夾雜着虛脫、找到組織三生有幸的表情:“是……是你們?!還……還活着?!”他幾乎要癱倒。
三人彙合,都是衣衫褴褛,如同從地獄裡爬出來的難民。短暫的沉默後,看着彼此這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一股難以言喻的憋屈、憤怒和劫後餘生的荒謬感猛地湧上心頭。
“操他媽的A大隊!”陳默第一個忍不住,聲音嘶啞地罵了出來,“這幫家夥……不是人!”
這一下如同點燃了炸藥桶!
“袁朗!袁朗那個王八蛋少校!”淩玉咬牙切齒,頂着那參差不齊的短發,眼神兇狠,聲音因為脫水和虛弱而發顫,卻充滿了最真切的怒火,“騙咱們進來,往死裡整,老子詛咒他……一輩子吃泡面沒調料包!”
姚夜星平時最冷靜,此刻也繃不住了,她扶着膝蓋,喘着粗氣,聲音冰冷地補充:“還有那些‘驚喜’,機步連老A的精銳都是十三點!變态!”
“對!變态!魔鬼!”陳默激動地附和,“我差點掉沼澤裡喂了螞蟥!還有那狗屁偵察任務……畫個地圖差點被狗攆上樹!”
“削我頭發,跟狗啃似的……”淩木摸着自己刺手的頭頂,悲憤交加。
三個人,就在距離終點線兩公裡的黑暗裡,你一言我一語,把A大隊、袁朗、齊桓、機步連、甚至那枚不靠譜的指北針都痛痛快快、毫無顧忌地大罵了一頓!
粗鄙的、文雅的、帶着方言的、充滿恨意的……所有積壓的恐懼、疲憊、饑餓和憋屈,在這一刻化作了最本能的咒罵。
罵完了,胸中那口惡氣似乎也出了不少。三人互相看了看對方依舊狼狽不堪卻似乎精神了點(至少眼神沒那麼渙散)的樣子,都忍不住邊扶額歎氣邊苦笑出聲。
“罵舒服了?”淩木喘着氣問。
“嗯……舒服了點……”陳默點頭。
“走!”姚夜星深吸一口氣,站直身體,盡管依舊搖搖欲墜,“終點……就在前面了……我的任務馬上就完成了”
淩木聽到這奇怪的話,向姚夜星投去狐疑的目光,後者毫無發覺,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沒有更多言語。淩木在左,姚夜星在右,陳默在中間。三個幾乎站不穩的“難兄難弟”,互相攙扶着,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朝着遠方那越來越清晰、如同燈塔般指引的終點線燈光,一步一步,踉跄着,奔跑起來——或者說,是拖着腳步,盡可能快地挪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