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她忍不住笑出聲來，笑容裡充滿了荒誕的、哭笑不得的意味。這身漂亮的海軍常服，這閃閃發光的上尉肩章曾經是她清晰可見的未來圖景，是遠洋艦艇上的心理評估室，是安靜的數據分析和報告。而現在，它們靜靜地挂在這裡，像一個美麗的、卻即将被塵封的夢。

“行吧，無論如何先把頭發去剪了。”淩木最後看了一眼那套漂亮的衣服，轉身出門，自言自語，“可别以後去女廁所當成流氓被趕出來……”

晚上

淩木剪了寸頭，配合着她深邃又鋒利的五官，雌雄莫辨完全不是誇張，她站在綠茵道上，邊走邊撥通了一個爛熟于心的号碼。

電話隻響了一聲就被迅速接起，仿佛對方一直在等着。

“喂。” 父親淩北海的聲音傳來，沉穩、冷靜，如同亘古不變的深海，聽不出絲毫波瀾。

“爸。”淩木的聲音帶着一絲沙啞和疲憊，但更多的是塵埃落定後的平靜，“我回學校了。收拾東西，明天去新單位報到。”

電話那頭沉默了兩秒，随即響起淩北海那特有的、帶着金屬質感的平靜聲音：“嗯，知道了。” 沒有驚訝，沒有追問，仿佛隻是确認一個早已安排好的行程。

以淩北海集團軍政委的身份，A大隊這種級别的特種部隊從頂尖軍校挖人，尤其是挖走自己的女兒，相關的人員調動審批流程，不可能繞開他。他早就知道了，甚至可能比淩木自己拿到調令還早。

“A大隊，是條更艱苦、也更危險的路。”淩北海的聲音依舊平穩，聽不出喜怒，卻帶着千鈞之重的力量，“和你媽媽當年走的路，不一樣，但都需要極緻的堅持。”他頓了頓，每一個字都清晰而溫和，“淩木，路是你自己選的。無論哪一條，都要走到最後。别回頭，别猶豫。走到你的終點為止。”

沒有溫情脈脈的囑托，沒有擔憂的絮叨，隻有軍人最純粹的信念傳遞。這就是淩北海，冷靜、深邃，如山如海。

淩木握着電話的手指微微收緊，但嘴角卻彎了起來。“嗯，我知道。”她回答得同樣簡短有力。

淩北海不是話多的人，大部分時候是淩木哇啦哇啦說，她簡單說了說畢業典禮，導師林教授的嘀咕（淩北海在電話那頭似乎低笑了一聲），以及學校裡亂七八糟的人和事。淩北海則問了問她的身體恢複情況，語氣依舊平淡。

最後，淩木像是忽然想起什麼，語氣帶上了一絲她慣常的、帶着點狡黠的玩世不恭：“對了爸，還有件事兒。我要去‘那兒’的事兒，您還有高叔，嘴嚴實點兒啊？”

“嗯？”淩北海發出一個詢問的音節。

“别告訴我那傻老哥高城！”淩木趕緊補充，聲音裡帶着點無奈的笑意，“他要是知道我放着好好的海軍研究所不去，跑老A去參加……呃我也不知道接下來要參加什麼，他非得開着坦克從702團沖過來把我綁回去。您就讓他以為我還在哪個保密研究所蹲着呢，省得他氣得跳腳，您還得給他滅火。”

電話那頭，淩北海沉默了足足三秒鐘。淩木幾乎能想象父親此刻的表情——一定是那副萬年不變的平靜面孔下，帶着一絲極其細微的、無可奈何的縱容。他了解高城那小子，那火爆脾氣和這倆勝似親兄妹的關系，淩木的擔心絕對不誇張。

“好。”淩北海最終隻吐出一個字，聲音依舊平穩，但淩木敏銳地捕捉到了那絲深沉的無奈，“知道了。替你保密。”

“謝謝爸！就知道您最靠譜！”淩木松了口氣，語氣輕快起來，“那我挂啦？您和高叔也多保重身體！”

“嗯。”淩北海應了一聲。

電話挂斷。淩木聽着手機裡傳來的忙音，父親的支持（盡管是沉默的）和承諾的保密，讓她心裡踏實了許多。

“找你半天。”姚夜星的聲音從背後傳來，“走了，回去休息吧，這應該是我們在國防科大宿舍睡得最後一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