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語氣甚至稱得上溫和,帶着點調侃,但每一個“扣X分”都像一根毒刺,精準地紮進南瓜們最緊繃的神經裡。
沒有怒吼,沒有辱罵,但這種“随手就來”的、吹毛求疵的扣分,比齊桓的咆哮更讓人絕望和憤怒。它無時無刻不在提醒你:你永遠不夠完美,你随時可能因為一個自己都沒意識到的微小錯誤而失去寶貴的分數。
“媽的!這他媽還怎麼練?!” 一個臉上橫貫一條傷疤的少尉忍不住低吼出聲,拳頭狠狠砸在地上,激起一小片塵土。他剛剛因為一個引體向上手臂輕微彎曲被袁朗扣了1分。
“就是!水壺蓋松了也扣?他是不是故意找茬?” 旁邊有人喘着粗氣附和,眼神裡充滿了憋屈和怒火。
“那個袁朗……簡直是個魔鬼!看着笑嘻嘻的,下手比那個黑臉屠夫還陰!” 一個不知名的尉官咬牙切齒地低語。
整個訓練場上彌漫着一股壓抑的、瀕臨爆炸的怨氣。精疲力竭的身體,加上這種無孔不入、近乎玩弄般的扣分折磨,讓所有人的精神都繃到了極限。
姚夜星在做完最後一組仰卧起坐後,整個人幾乎虛脫地抱着膝蓋,汗水如同小溪般從她額角、脖頸淌下,浸透了作訓服前襟。她的胸膛劇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帶着吓人的嘶鳴,臉色蒼白如紙,嘴唇被咬得毫無血色,甚至滲出了一絲極淡的血痕。
隻是她的腰背依舊挺得筆直,眼神裡隻剩下有一種被逼到極限後令人心悸的冰冷硬光和平時判若兩人。她死死盯着地面,仿佛要将那灼熱的水泥地看穿。
淩木同樣喘着粗氣,走到她身邊。她的眼神依舊銳利,但深處也翻湧着壓抑的怒火。袁朗的扣分,尤其是對她踩滑那半寸的“精準打擊”,讓她感到了強烈的被針對感和羞辱。
她看着姚夜星咬破的嘴唇和那雙幾乎要噴出火卻又冰冷堅硬的眼睛,伸出手,帶着安撫性和戰友間無聲支撐的力道,按在姚夜星因為脫力而微微顫抖的手臂上。
“行了别氣了,”淩木的聲音啞得像被砂紙摩擦過,帶着訓練後的極度疲憊,“他們在玩我們,這些全是故意為之的。”
姚夜星猛地吸了一口氣,那氣息帶着血腥味和塵土的氣息,然後拍了拍淩木的手臂,借着她的力氣站了起來:“不管他們的目的是什麼,他們做的最成功的就是激怒了這裡的所有人。”
然後,姚夜星狠狠甩了甩頭,重新站直了身體。那雙眼睛裡的冰冷硬光,更加懾人。
淩木擡眼,目光如箭,穿過訓練場上蒸騰的熱氣和彌漫的怨怒,直直射向那個把玩着硬币、仿佛置身事外的男人。
袁朗似乎感受到了這道目光,他微微側過頭,迎上淩木冰冷的視線,又掃了一眼她旁邊那個雖然搖搖欲墜卻如标槍般挺立的姚夜星。他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玩味和……欣賞?他甚至朝她們這邊若有若無地揚了揚下巴。
第一天的訓練,在精疲力竭的軀體和被扣分折磨得千瘡百孔的精神中,艱難地畫上了一個休止符。
但所有人都知道,這僅僅是開始。袁朗那“随手就來”的扣分,像一片巨大的、帶着嘲諷笑意的陰雲,沉沉地籠罩在每一個南瓜的頭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