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緊張，當兵的。” 他的聲音帶着一種刻意放緩的、帶着蠱惑的腔調，“我們知道你是誰。淩木，對吧？國防科大的高材生，A大隊的‘精英’。”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淩木冰冷的臉，“我們還知道……你當兵，不是為了什麼狗屁保家衛國，對吧？你跟我們是一類人，骨子裡就喜歡刺激！喜歡玩命！喜歡那種刀尖上跳舞的感覺！這鳥不拉屎的軍營，這該死的規矩，把你憋壞了吧？”

每一個字都像毒針，精準地刺向淩木内心最深、最隐秘的角落。她當特種兵的初衷，确實混雜着對極緻刺激和打破常規的渴望！

“怎麼樣？” 刀疤臉馬仔湊近一步，槍口微微下壓，聲音充滿誘惑，“跟我們幹吧！越過前面那條小河溝，就是國境線！那邊天高地闊，有的是刺激！有的是錢！有的是自由！我們老大最需要的就是你這種精英特種兵！你想要什麼就有什麼！比你在那破部隊裡當條聽話的狗強一萬倍！你的同伴……嘿嘿，那個叫姚夜星的妞，還有那個姓陳的小子，他們可都把你賣得幹幹淨淨！不然我們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

姚夜星？陳默？把她賣了？！

淩木隻覺得一股荒謬絕倫的笑意直沖喉嚨！她幾乎要笑出聲來！這太他媽可笑了！夜星和陳默會出賣她？出賣給毒販？這比袁朗被伏擊打死還要荒謬一萬倍！她看着眼前這個馬仔，眼神裡沒有憤怒，隻有冰冷的嘲諷。

“哦？” 淩木開口了，聲音異常平靜，甚至帶着一絲好奇的探究，“他們是怎麼說的？說我……喜歡刺激？具體怎麼形容的？說我追求自由？怎麼個自由法？” 她的語氣輕松得像是在閑聊，眼神卻銳利如手術刀，捕捉着對方每一個細微的表情和語言邏輯。

刀疤臉馬仔顯然沒料到她會這麼問，愣了一下，眼神裡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警。但他很快掩飾過去，粗聲粗氣地回答：“還能怎麼說？就說你受不了管束！整天想着搞點大的！說你加入那什麼A大隊就是為了找刺激！”

他的措辭刻意模糊，避免具體描述，這是反審訊中防止被抓住細節矛盾的常用手段。

淩木敏銳地捕捉到了他那瞬間的警惕和後續的模糊化處理。她沒有追問“搞點大的”具體指什麼，那樣會暴露自己的關注點，反而容易讓對方警覺。

她輕輕“哦”了一聲，仿佛隻是随口閑聊，身體卻微微前傾，呈現一種看似放松實則更專注的傾聽姿态，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掃描儀，鎖定了刀疤臉的面部肌肉和眼神細微變化。

“刺激……” 淩木重複了一遍這個詞，嘴角勾起一個略帶自嘲的弧度，聲音放得更輕緩，帶着一絲恰到好處的共鳴，“是啊，槍聲，爆炸，腎上腺素飙升……那種感覺，确實讓人上瘾。比坐在辦公室裡強多了。” 她故意使用了更感性、更個人化的描述，試圖繞過對方的邏輯防禦，直接誘發情緒共鳴。

刀疤臉喉結滾動了一下，眼神裡掠過一絲極淡的、難以名狀的東西。

他梗着脖子，硬邦邦地補充：“他們還說你……看不起那些條條框框！早就想……想自由自在了！”

“自由自在？” 淩木立刻抓住了這個關鍵詞，她的眼神瞬間變得異常明亮，帶着一種仿佛被戳中心事的、熱切的探究，“他們……具體用了‘自由自在’這個詞？姚夜星說的？還是陳默？”

她将問題錨定在具體的人和具體的用詞上，這是施加認知壓力、迫使對方回憶（或編造）細節的關鍵一步。同時，她緊緊盯着刀疤臉的眼睛，觀察瞳孔變化和眨眼頻率。

刀疤臉被這突如其來的具體問題問得微微一滞。他下意識地想避開淩木那仿佛能穿透人心的目光，但又強行穩住，眼神略顯飄忽：“是……是那個姓陳的小子！對！他說的！他說你經常抱怨規矩太多！想要自由自在！”

他選擇了陳默作為“出賣者”，語氣帶着強行肯定的意味，但“經常抱怨”這個細節是他臨時添加的，試圖讓謊言聽起來更豐滿。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了一下槍柄——一個微小的緊張信号。

淩木的内心瞬間冷靜下來。破綻！

陳默是什麼性格？樂觀、天真、甚至有點傻氣，但他絕不會用“抱怨規矩太多”這種帶有強烈負面評價的詞彙來形容她！陳默隻會說“淩木覺得那些規定有點死闆”或者“她更喜歡靈活點”。

而且，“經常抱怨”？淩木在陳默面前，幾乎從不流露對規則的真實不滿！這個“馬仔”對陳默的性格和他們之間的關系，了解得太膚淺了！

她沒有立刻揭穿，反而順着對方的話，臉上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受傷”和“恍然大悟”，聲音帶着點苦澀的自嘲：“陳默……呵，原來是他。也對，他心思單純，藏不住話……” 她故意示弱，降低對方的防備，同時繼續施加壓力，“那姚夜星呢？她……說了我什麼？她是不是覺得我很……危險？”

她抛出一個新的、更尖銳的問題，并且用了一個帶有負面暗示的詞彙“危險”，觀察對方如何應對這個“燙手山芋”。

刀疤臉顯然沒料到話題又跳回姚夜星，而且問題更加棘手。他眼神閃爍了一下，似乎在快速權衡如何回答才合理。他不能完全否定姚夜星，又不能說得太積極。

“那個妞……她沒多說！就……就說你是個狠角色！膽子大！喜歡玩心跳！” 他選擇了相對中性但符合“刺激”人設的描述，并且将姚夜星的話簡略化，避免深入。

真是夠了。淩木簡直快要笑出來了。姚夜星對她的評價？姚夜星隻會罵她“瘋子”、“作死”，絕不會用“狠角色”、“玩心跳”這種帶着旁觀者甚至一絲欣賞意味的詞！

姚夜星是她的摯友，罵她的時候都帶着咬牙切齒的關心。這個“馬仔”根本沒有審訊過姚夜星！他隻是在套用一個“追求刺激者”的刻闆模闆！

幾乎可以斷定，這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騙局！那些關于她動機的“情報”，更像是基于某種側寫的誘導，而非真實的“招供”。那百分之一的可能性，被淩木強悍的專業能力壓縮到了無限接近于零。

所有的震驚、恐懼、擔憂、憤怒……在這一刻，被一種冰冷到極緻、卻又帶着瘋狂解脫感的明悟所取代。她看着眼前這幾個還在努力扮演角色的“馬仔”，忽然覺得無比滑稽，又無比……興奮？一種被逼到懸崖邊、看穿一切後反而無所畏懼的興奮。

她不再掩飾，臉上綻放出一個極其燦爛、卻也極其危險的笑容，眼神亮得驚人，仿佛燃燒着幽藍的火焰。

“追求刺激？沒錯，我喜歡。” 她的聲音清晰而平靜，像是在陳述一個客觀事實，“自由？也沒錯，誰不喜歡？” 她頓了頓，笑容加深，顯得極為真誠，“我以前一直以為刺激永遠是我自己的事情。但我現在覺得用刺激妨礙别人好像也不錯？”

她向前邁了一步，無視了幾乎頂到她胸口的槍口，目光掃過幾個馬仔驚疑不定、對她的态度萬分疑惑的臉，語氣輕松得像是在讨論晚飯吃什麼：“帶路吧，不是要運‘貨’嗎？我去幫忙。” 她指了指洞裡那些“毒品”，“不過，在走之前，麻煩給你們‘老大’帶句話——”

淩木的笑容瞬間變得極其燦爛，也極其危險，一字一句，清晰地吐出讓幾個“馬仔”頭皮發麻、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暴露了的話語：

“如果這一切……是假的。” 她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雨林，看到了幕後那雙戲谑的眼睛，“告訴他，他是個該死的混蛋。我打算揍他兩頓，一頓替所有人，另一頓也替所有人。”

她又看向那個為首的現在看上去已經吓壞了的馬仔：“這位小哥，謝謝你願意認認真真回答我的問題，而不是一腳把我踹進地裡把我揍一頓，你人真好！”

“不過嘛……” 她的笑容斂去，眼神隻剩下純粹的、冰冷的殺意，“萬分之一……它是真的。”

“那就更沒什麼好說的了。”

話音落下的瞬間，淩木的手快如閃電！她沒有去奪槍，而是猛地拉開了挂在胸前戰術背心上的那顆手雷的保險栓！刺耳的“嗤——”聲瞬間撕裂了雨林的死寂！

“一起上路吧，刺激一下！” 淩木臉上帶着一種近乎瘋狂的、解脫般的笑意，朝着驚駭欲絕、想要撲上來的“馬仔”們，狠狠地将拔掉保險的手雷，丢向了自己腳下的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