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景衍再問,依舊無人上前。
跪在最前面的劉三叔輕蔑一笑,諒他們也不敢,待一會兒他可得好好同大人告狀。
縣令與鎮上所有藥堂的記錄幾是同時送達。
被壓跪在地的縣令剛硬着骨頭要發問,見一旁劉三叔心裡暗道一句不好,乖巧做個木偶。
蕭景衍見此也不理會,先讓人查閱看診記錄。
無論哪一家的看診記錄,三年來皆無劉虎姓名。
“你有何話可說?”
“是小的記錯了,她們去的是、是……”
劉三叔最遠隻在縣裡見那位大人,隻知同仁堂藥材最好最貴,一時哪裡還能編出其他。
“你可知那是陣亡将士的撫恤銀子!”
劉三叔汗如雨下,磕頭求饒:“是小的一時财迷心竅,小的這就将銀子歸還!”
“去搜。”
劉三叔想喊不,可他不敢!
蕭景衍轉看向一旁的縣令,“你可知罪?”
縣令乖覺認錯,“下官未能及時發現這等事情,為官失察,請世子責罰。”
“隻是失察?”
輕飄飄四個字壓得縣令胸口喘不上氣,都言這位世子爺乃混世魔王。
良久,縣令咬牙,“是。”
“很好。”蕭景衍笑着伸手,一侍衛捧了數份狀紙與縣衙記錄靠近,拿起一份念。
“承平五年,村婦劉婆子誣告裡正劉三,仗十罰銀五兩。”
“是何誣告讓縣令如此判刑?”
縣令哆哆嗦嗦說不出個所以然,蕭景衍示意,侍衛翻出相應狀紙。
雖簡單卻簡明扼要,劉婆子兒子也是戰死沙場,撫恤銀子被吞,劉婆子老伴摔斷了腿無銀可醫,劉婆子索要無果,不得不一紙訴狀遞到衙門。
白紙黑字,賴無可賴。
讓縣令心驚的是這些他分明命師爺銷毀,怎會還在?
蕭景衍起身,忍了沒忍住,一腳踹翻縣令,“是這些将士拿命守護邊疆換來你們的太平日子,你們竟敢在這裡颠倒黑白欺辱他們的妻兒、父母!”
“身為本地父母官卻不為百姓謀福,你該千刀萬剮!”
一時無數百姓鼓掌叫好,更多的是低低嗚咽。
蕭景衍掃視一圈,握緊背在身後的手,又問了剛剛的問題。
這一次,一位老婆婆上前控訴。
一位又一位。
這些曾被春升呈報上來的寥寥幾筆竟如此讓人憤怒、心碎。
他們都是大朝的英雄,可他們的妻兒父母竟被欺壓至此!
“附近村鎮若有冤情者,皆可報!”
“磨墨,吾要給皇舅舅寫折子!”
蕭景衍提筆一氣呵成,這份奏折在他心裡描摹了數月,如今終于可以為她們發聲陳情!
“屬下定快馬加鞭,”
“不,吾要你一字一句念出來,讓路過的每一個人聽聽那些為保他們安危的将士遺孀受的什麼待遇!”
他要京都乃至全大朝百姓都聽見,任此人、此系之官員為誰心腹皆無法徇私枉法。
蕭景衍将禦賜令牌遞出。
見令牌如帝王親臨,無人敢阻攔。
明白含義的隻覺這位世子爺不愧将門之後。
不明白的百姓見真有人為她們伸冤,還要讓皇帝知道,或磕頭謝恩或擠出人群去向那苦命親戚報信。
在數不清的百姓哭訴冤屈之際,當地縣裡一處三進院廳内,一着金絲繡線錦袍的男子雙眼中慢慢生出殺意。
“劉三這條狗喂得太飽,竟不知誰是主子了。”約好的時間竟敢讓他等!
男子雙手一拍,瞥到黑衣男,吩咐道:“做的幹淨些。”
話音剛落,那出現的黑衣男破窗而出,将呼哧帶喘的小厮索脖擒拿,帶至門邊。
“不、要殺我,我有要事禀告。”
屋内端坐的男子飲一口茶,蹙眉沉吟半晌才輕敲兩下桌面。
呼吸順暢的小厮知曉這位數月來一次的爺脾氣不好。
想着曾經被叮囑過若有劉家村消息随時來報,忙将聽來的消息一股腦道來。
那位滿京權貴懼怕的世子爺竟會來這種地方?
見這位爺看來的眼中殺氣騰騰,小厮忙道:“街上現在都傳遍了,連縣令都被抓了,那人手上說拿着什麼令牌。”
縣令被抓四個字讓上首坐着的男子臉色愈發難看。
附近相連幾個州縣都是主子的人,早些年也有巡撫來查,全是做做樣子送些銀子了事。
若真是那位世子爺,上首男子揮揮手讓小厮退下,召黑衣人前來:“去探探虛實。”
待黑衣男離去,男子忙将此消息用信鴿傳出。
在各處知情人向幕後主子禀告時,蕭景衍早已暗中命人将消息先一步傳入元慶帝暗探耳中。
一同傳的還有上皇的暗探。
在沿途百姓慢慢壯大的懇求聲中,看到蕭景衍折子的元慶帝氣極反笑,“當真是朕的好臣子!”
雖說蕭景衍隻查了一個劉家村,偏劉三家中翻出的人名單遍布附近數個村落,卻無一兩銀子。
一個裡正能有本事貪墨如此多,家中卻無一兩撫恤銀子,别說元慶帝便是京都百姓都知道背後有人。
若寒了将士的心,便是自掘墳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