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對,謝銜星看見她右眼下方有兩顆小巧的痣。
楚玥見心口難攻,假意向腰間刺去,趁他側身躲避之時,高擡膝骨踢向腰窩,他來不及防,硬生生挨了一腳,鈍痛瞬間從後腰蔓延。
謝銜星心生驚愕,眼前之人的一招一式,于他而言,與照鏡子無疑。
她腕骨繞弧,刀尖重新刺向他心口,毫寸之距,他已經來不及撩劍阻擋,千鈞之際,白手握刃,血蔓刀尖,落地成花。
他指骨因用力而泛白,楚玥見狀又施了幾成力,刀刃卻再難向前半分。謝銜星趁機扔下攬月,空出手來擒住她左手腕,右手不顧疼痛,同時揚臂。
他今日穿的是紅衫,血珠順着尺骨一路流進袖口,洇出一條玄蛇。
楚玥反應過來松手之際,謝銜星也松開刀刃,反抓她手腕,步步緊逼,短刀落地铮響,她背撞屏風,兩人倒了下去。
謝銜星抓着楚玥手腕不肯放,她也掙脫不開,兩人就這樣一上一下僵持在一起,彼此的呼吸聲沉重急促,淡淡廣藿香與鐵腥味交融襲來。
他扯下她的面罩,“果真是你。”
在他眼裡,他與面前的女子隻有今日大街上一面之緣,耐着性子又問了一遍:“我們之間究竟有何恩怨,讓你對我下死手?”
她依舊沉默,隻顧着從他懷裡掙脫。
外面忽然傳來江映月的聲音:“燕喜,我聽你屋裡有動靜,發生什麼事了嗎?”
謝銜星趕忙大聲回道:“母親無礙,就是有隻貓從窗戶進來弄翻了凳子。”
江映月暗忖,自己在府裡這麼多年,從未見家裡進過貓,但也沒起疑心,隻是囑咐他若是醉了,就早些歇息。
她趁機提膝踢向他側腰,他悶哼一聲,手上力道減輕,她從中抽出手腕,側滾逃出,明白今夜是殺不成,翻了窗戶出去。
謝銜星也沒攔着,比起殺了眼前人,他更多的是好奇,目光落在地上染血的短刀。
刀根處刻着一彎血月。
她回到藥鋪後院,見竹青還在清點藥材,趕忙回屋将衣服換下藏起,用清水反複淨手,直至将他殘留的血洗淨,順好氣息,出去走到竹青身旁。
竹青見自家小姐走來,隻當是她沐浴好了。
“小姐,明日就是十五了,我們是上午回府還是下午回府?”
她想了想,“我們早上回府。”
二人清點完藥材就回房睡覺了。
楚玥回房後才意識當時情急之下翻了窗戶出來,自己的刀還落在那邊,上一世自己都是練的長劍,這一世不能再用長劍,自己隻能在背地裡悄悄練習短刀,長劍和短刀練起來手感完全不一樣,身法也有不小差别,自己下了不少功夫。
今夜沒殺成,隻能以後再等機會了,明日路過鐵匠鋪子的時候再重打一個就好。
夏悄悄,夜迢迢,二人各懷心事。
次日天未明,楚玥就起來梳洗,雖說入夏,風還帶着涼氣,她今日加了件素青鑲銀線小袖披風。
路上,楚玥路過早點鋪子,買了兩個糖糕給二人當早飯,走到半路想起來了什麼又去糖鋪買了一小包的饴糖。
到了楚府門口,正在掃大門的小武瞧見小姐回來了,頓時精神煥發,拿着掃把就跑過去迎接,“小姐,今日怎麼這麼早回來。”
小武是楚玥從街上帶回來的,當時小武在街上被打的渾身都是傷,她讓竹青上前去問才得知原是小武家裡欠了債,隻剩下小武一人,楚玥替他還了債,還給了銀兩讓他自己去治病,結果小武說什麼都不肯接,楚玥就将他帶回府裡了,楚家本就常行接濟之事,多一個小武在府裡也不算什麼。
楚玥将手中的饴糖遞給小武,問道:“近日家裡可還好?”
小武接過饴糖,更是高興,連忙點頭,“都好着呢,大家都可想小姐了。”
竹青拍拍小武肩膀,“想我沒有。”
小武拿了個饴糖就往嘴巴裡塞,黏黏糊糊地說着:“也想竹青姐姐。”
楚江舟和楊蘭秋這時正在用早膳,聽下人說楚玥回來了,兩人也放下手中的碗筷,穿過回廊向大門走去。
楚玥這時也剛好進府,一家人在回廊上碰見。
楊蘭秋見到女兒,眼中滿是心疼,一隻手撫上楚玥的臉,“玥兒近日又瘦了。”
楚玥回握住母親的手,笑着說道:“我哪次回來阿娘沒說我瘦了。”
站在一旁的楚江舟也開口說着:“玥兒,你母親說的沒錯,你這孩子又不肯我們去看你。”
“阿爹,我這不是好好的嘛。”楚玥朝楚江舟懷裡蹭了蹭。
“玥兒吃過早飯了嗎?”楊蘭秋問道。
楚玥如實點頭,“吃過了。我想先回房收拾點夏衣。”
楚江舟兩人早飯也剛吃到一半,楚玥送父母到内堂後就回房了。
自己雖不住在這,但母親每日也會囑咐人打掃,屋裡幹淨利落。
楚玥從衣櫃裡拿了幾件夏裝,又從妝奁裡拿了幾個玉钗。
交給竹青收拾之後,又去内堂了。
楚江舟已經出門了,内堂隻剩下楊蘭秋一人。
楚玥挽着母親在院落裡散步,楊蘭秋提起了昨日城門勝景,“聽聞昨日城門處十分熱鬧。”
楚玥回道:“女兒昨日也去大街上瞧了,确實熱鬧。”
“那你可有見到鎮北王兒子。”
楚玥想到那張臉就心生厭惡,但未表現出來,“見到了。”
楊蘭秋意味不明地問:“你覺得他長得如何?”
楚玥聽明白母親的意思,剛想開口,就被母親打斷。
楊蘭秋接着說:“楚家和王府離得近,你開藥鋪這一年裡,閑來無事之時,我和鎮北王妃私下也有不少交談,你如今也是時候考慮找個好人家了,母親覺得王妃待人柔和,是個好婆家。”
她直說:“母親,女兒不喜歡他。”
楊蘭秋疑惑問道:“為何?”
“女兒覺得他狀貌不揚,難以入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