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拉悶悶地搖了搖頭,“我們自個兒劃一會就算了。”
羅拉和陳民生兩人沿着大院長廊走到望月湖邊。
陳民生去一旁把綁着小船的繩子解開,接着率先上了小船,然後又扶着羅拉上了船。
羅拉在船座上坐下,陳民生劃動船槳,湖中的清風便緩緩吹來。
直到這會,羅拉的心神才慢慢地定了下來。
她皺着小眉頭,搖着手中的緞面圓扇,輕聲歎氣,“民生,我們這裡這麼靜,可在這大院牆之外,明明是一片混亂的。長街内外,簡直就像是兩個世界。”
陳民生聽見她的話,笑了下,“羅拉小姐,你還小,不應該煩惱這些的,老爺和我,都會保護你,為你安排好一切的。”
近來羅世襄找陳民生談了好些話,話裡話外,都是想要培養陳民生做他們羅家的人,特别是他羅家三房的人,以後最好是可以和羅拉成婚入贅。
陳民生是高興的,所以最近學習也比以前要刻苦許多,也因此從羅世襄那裡知道,為了讓羅家有個清淨的庇護,羅家向外交際捐了不少錢。
但陳民生覺得這些事不應該讓羅拉煩心。
羅拉聽見這話,談不上高興還是郁悶,隻是有些晃神地看着陳民生。
陳民生笑了下,“怎麼了?”
羅拉輕輕地搖了搖頭,“沒什麼。”但羅拉又想起了剛剛的女生,想起陳民生房中的那些雜志,又一次問道,“民生,你真的不會去革命?”
陳民生笑,“我答應了你的,會在你身邊守着你的。”
陳民生見羅拉仍然皺眉,想了想,笑着使了個壞,忽然搖晃起小船來。
羅拉感受到晃動,驚吓了起來,大聲地喊道:“陳民生!”
陳民生笑了起來。
等小船靠了岸,剛下了船,羅拉便追着陳民生撲打,陳民生一邊逃一邊笑着讨饒。
這天後,大街上的事越鬧越盛,因着工人罷工的事,羅家在長街外的商店也不得不關閉了幾天。緊接着又傳來了英國等列強在滬市增兵的傳聞,國内軍閥的鬥争也在持續激化,一時間,世道仿佛又要愈加混亂了。
因為羅拉就讀的女校是英國人辦的,最近家裡又開始反對她外出讀書的事了。
但羅世襄自個兒思索了兩個晚上,最終還是拍闆了羅拉出去讀書的事。
羅世襄望着自己年僅十二歲就已經亭亭玉立的獨女,眉目裡隐隐有着驕傲的神色,“乖乖,你要勇敢點,正是因為這世道要亂,所以我們更應該走出去。
“世道一亂,新的法則就會開始建立。
“你要走進這新的世界,而不是等新世界淘汰你。
“你能明白爹爹的意思嗎?”羅世襄笑得溫和。
羅拉笑了下,“爹爹,我不怕的,我想出去讀書。”
“好,我羅世襄的女兒就該是這樣的。”羅世襄笑了起來。
一旁做着針繡活的許靜姝也笑了笑,“我看你遲早也要變成什麼民國新新人類的,去了洋人學堂也得學個洋人樣回來了。”
羅拉笑着坐到母親身旁,“娘——”羅拉用撒嬌的語氣喊道,“新新人類多好啊,洋人雖壞,但也還是有好的東西的。我們要——”羅拉回憶了一下學過的話,說,“要師夷長技以制夷。”
羅世襄聞言又笑了起來。
許靜姝嗔怪地睨了他一眼,“都是你縱的。”
羅世襄:“新世界終要降臨,我們的羅拉小姐當然也要做新世界的獨特女性。”
羅拉聞言忽然想起幾天前她遇見的那場遊行,她想起那些剪了發的女孩,而且,在那個時候、在那長街上,隻有她羅拉是留着及腰長發,束着前請的少女發髻的。
羅拉眼珠子轉了轉,“那——爹爹,我要是想去把頭發剪了呢?”
許靜姝聞言停下了手中的針線活,有些詫異地看着女兒,“什麼?”
許靜姝是前清的高門小姐,她的祖父甚至還在清朝擔任過機要大臣,哪怕現在是民國政府了,她哥哥也還在政府裡有個職務。她作為前清的小姐,雖然也學了些詩詞歌賦的,但還是被灌輸了許多“三從四德”之類的思想,所以一下子還難以接受女兒的這種行徑。
但羅世襄卻笑了起來,“好,現在比起前些年,已經有很多女學生都剪發了。而且你去的洋學堂,我看有些洋人頭發是卷的,你若是喜歡,也可以去燙一個。”
許靜姝又詫異地看向自己丈夫,羅世襄輕輕地拍了拍她手,“無礙的。”
許靜姝歎了聲氣,“那你得好生看着她。”
“好。”
羅拉和父親對視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