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是如此，可長樂想讓太子順利登基，宸王勢必對她構成威脅，兩人怕是不會合作。”小六子聽了這話開始心緒紛亂，擡頭看了一眼周圍的情況。

官道兩旁是低矮的灌木叢，一眼望不到邊，但能清楚地看見北面路上來了一隊人馬。

馬蹄聲逼近，全千帆心中陡地一顫，意識到對方來者不善，立馬起身準備上馬。

可不知什麼時候他們的周圍早就潛伏了人，如潮水般湧出，揚起陣陣塵土。

侍衛見狀紛紛拔刀，可小六子登時慌了神，顧不得及其他翻身上馬，下一刻，左胸上中了一箭，直挺挺地跌下馬背。

居然一點轉圜的餘地都沒有，全千帆臉色蒼白，左右環顧，看清對面來的人，一時間心涼了一半，“王爺身為天潢貴胄，怎麼能給别人做馬前卒？”

趙丞坐在馬背上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并未言語。

沉默片刻，全千帆想着自己還留有底牌，一個念頭閃過他的心頭，“王爺，下官出現在這裡是太後授意，并非擅自入京，而且下官也确實有要事啟奏。”

趙丞還是沒有說話。

旁邊馬蹄不安地刨着地面，全千帆在悶熱的氣節愣是手腳發涼，隻能試探着伸出手，将腳邊小六子的屍體翻了個面，從他身上摸出奏折，躬着身子遞過去。

但很快，常昭帶一隊人馬趕來，“王爺，玉盤山埋伏的叛兵皆以拿下！”

趙丞道：“多少？”

常昭道：“五千人。”

趙丞側目看向全千帆，冷聲道：“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王爺，下官隻是為了揭發長樂郡主的罪行，并無它意，”全千帆牙關緊咬，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将手裡的折子雙手舉過頭頂，十指劇烈顫抖，“上面記錄了長樂郡主這些年的所有罪行，包括她的身份，下官皆有證據坐實！鐵證如山，不容辯駁。”

趙丞面容冷若冰霜，道：“拿下。”

“王爺！”全千帆胸腔急促起伏，膝行上前一步，“長樂郡主她根本不是齊太後的侄女，也不是崔琅華妹妹，您有所不知啊，下官曾經親耳聽到她和别人說話，她是奪取别人魂魄的妖孽，這是她親口承認的！”

常昭嘴角抽了下，顯然是不信。

趙丞道：“愣着做什麼。”

周圍的空氣仿佛瞬間凝固了一下, 衆人被他的聲音驚得一哆嗦，壓得人喘不過氣。

全千帆幾乎沒有任何的猶豫，激動道：“她說過，隻要有人能順利繼承皇位，她就能離開這裡，王爺，她是禍亂朝綱的妖孽，不可輕信，也不能放過——”

趙丞太陽穴青筋暴起，擡眸時眼神驟冷，已然變成了純粹的、不帶任何情緒的殺意。

隻要能有人順利繼承皇位，她就能抽身離開。

趙丞原本是不信這話的，可全千帆毫不猶豫的将雪莉這個名字說了出來。

黑雲鋪滿了天，空氣悶熱得令人窒息，很快雷聲滾過，大雨傾盆而下。

一行人來到驿站躲雨。

全千帆不是傻子，自從方才他說了那些話，趙丞的臉色就開始變得很難看，此時此刻，就算給他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再耍小聰明。

他身子一抖，見趙丞安排好周圍的警戒任務，便合适宜的将手裡的奏折遞了上去。

“折子上面還有長樂郡主勾結北狄的元帥木華黎的證據——”

“你還知道什麼？”趙丞打斷他說道。

全千帆小心翼翼地問道：“長樂郡主身份的事？”

趙丞放下刀，手上的動作頓了頓，道：“仔細說。”

聲音一片淡漠，全千帆摸不準他的心思，隻得用餘光一刻不停地關注着他的動向，“王爺有所不知，兩年前，長樂郡主為了幫助太子坐穩位子，和北狄的元帥木華黎勾結在一起，換來一大批戰馬，打算招募私兵，但是太後那邊盯得緊，她在兖州待了半月就匆忙回了江左，下官也是豬油蒙了心，居然答應和她合作，王爺，這件事長樂郡主做得天衣無縫，下官擔心她反咬一口，苦苦尋找罪證，這才一直不敢上奏，兩年，兩年啊！長樂郡主通敵叛國的證據，我們整整找了兩年，就是為了這一天！”

趙丞道：“身份。”

全千帆說得口幹舌燥，左右環顧，終是咽了口唾沫，“長樂郡主為了不暴露身份，一直都是男扮女裝住在客棧，那日下官去客棧找她，是想想問問軍饷的事，大概就是這個時辰，外面下着雪，天寒地凍，長樂郡主在後院聽曲兒賞雪，旁邊坐着一個十三四歲的孩子，根據下官的判斷，那人應該是個小館兒，眉間點着朱砂，身上的衣裳花花綠綠的，看着就不像正經人。”

趙丞眼神微微一動卻沒多說什麼。

崔白玉越髒，才能襯得他幹淨，全千帆說得添油加醋的同時也是極力撇清自己，“那間客棧的老闆是下官兒時的友人，他見我登門拜訪，沒通過郡主的同意就把我帶了過去，結果好巧不巧的，本來想着探探郡主的口風，沒想到看見郡主喝醉了酒，跟那小館兒抱在一起，說起了自己經曆.......”

趙丞一隻手搭在刀鞘，垂眸不知道在想什麼。

長樂郡主是奸佞是天下人都知道的事，再扣上一個荒淫無度的帽子也不突兀。

全千帆這般想着，窺了一眼趙丞的臉色，心下狐疑。

趙丞好歹是個王爺，身份尊貴，而自己的王妃曾被人染指，怎能是這個反應？

忍氣吞聲？

“王爺，那晚郡主是喝醉了酒，說自己查清了事情的所有前因後果，”全千帆呼出一口氣，“她說自己來到了一本書的世界，隻要事情圓滿結束就能回到自己原來的地方，這件事太過詭異，下官左右都想不明白，但後面聽到郡主說起什麼鹹魚姑娘.......哦，郡主說自己在鹹魚姑娘曾經居住的地方找到了一些蛛絲馬迹證明她和自己是同一個時期的人，這事聽得我實在糊塗，但大概就是這麼說的，至于後面嗎，後面郡主還猜測那個鹹魚姑娘意外和崔白玉成了朋友，隻是沒想到會被反殺。”

趙丞何其聰明，回想崔瑜之前的說過的話，聽着到這，便已經想差不多了。

那個名叫鹹魚姑娘的是那本書的作者，而她向崔白玉透露了未來的劇情，或者是故事的結局，崔白玉知道自己的下場，為了逆天改命暗中策劃了這件事。

他冷聲道：“九子銀鈴。”

全千帆使勁在自己的額頭上拍了兩下，連連點頭，“對對對！郡主确實還提過這個，她說這個是崔白玉靈魂互換的關鍵！她的老闆收藏櫃裡就有這個東西。”

每次都是這樣，等他放下防備，然後毫不猶豫的背叛。

一切都明朗了，崔瑜再次抛棄了他，從始至終都是他的一廂情願，他們之間一點情分都沒有。

無論他做什麼，崔瑜的選擇都不會改變.......

良久，全千帆松了口氣，憑借着微弱的燭火，好似看見對方一滴淚珠滴落，不禁愕然。

果然還是在意的，感慨之際，他正要開口安慰，隻見一片死寂的氣氛中，忽然寒光一閃，鮮血四濺，一個圓滾滾的物體，砰的一聲掉在地上，滾到了陰暗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