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風不知從何處而來,尖銳刺骨,像是能生生刮掉人的一層皮肉。
阮府屋檐下懸挂的燈籠在風中晃動着,幽夜中散逸出一片朦胧模糊的紅,森森然似有寒意,莫名讓人想到洇開的血,将原先的喜慶之氣沖的一幹二淨。
今日平甯縣阮家公子大婚,娶的是趙府小姐,前來參加婚宴的賓客數不勝數,本該是熱鬧非凡的場景,此刻整個阮府卻無聲無息。
府中的枯樹上有寒鴉數隻,許是感受到這詭異不詳的氣氛,紛紛振翅遠離。誰知片刻後,“啪嗒”幾聲響起,在這如死一般的寂靜中格外突兀。
阮清甯猛烈地抽搐了一下,睜開了眼睛。
剛剛她似乎聽到了什麼聲音。
那聲音很輕,卻不知何故重重地落在了她的心上,讓她整個人也像是“啪嗒”一聲從高處墜落似的。
之前,她昏昏沉沉地陷入到了噩夢中。
在夢裡她聽到了撕心裂肺的慘叫和絕望的哭嚎,濃重的鐵鏽味一股又一股湧來,滿滿的血腥之氣刺入鼻端,令人窒息。
一個紅色的身影在人群中穿梭,她的手是慘白色的,五指張開,長而尖的指甲如利刃劃過衆人,像是切豆腐一樣輕而易舉地切開了他們。
紅白交錯中,破碎的内髒流了一地。另一個紅色的身影倒在了髒污的血肉中,夢中的她見到這一幕,心中悲痛至極。
随即,殺人的邪物來到了她的面前。
她兩腿發軟,強撐着往後院的一個房間跑去。推門而入後,她飛奔到一面鏡子前。
緊接着,尖利冰涼的指甲從身後劃開了她的脖子。
該死,她都多少年沒做夢了!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阮清甯抹了一把額頭的冷汗。
嗯?手感不對。
借着屋外微弱的燈光,她看清了此刻自己手心中的液體,它并非汗水,而是暗紅色的血!
難怪空氣中彌漫着一股血腥味。阮清甯心中一驚,飛快察覺到了周圍的異常。
室内點着一盞又一盞紅燈,各色器具一應俱全,布置的十分紅豔華麗。如夢似幻的紅紗帳輕攏于床畔,内側的鴛鴦錦被上灑了些紅棗花生蓮子之類。
不遠處的花窗上貼着喜字,窗旁挂着一幅麗人舞劍圖,畫中人身姿秀逸矯健,令人有翩若驚鴻之感。
舞劍圖對面則放着一面與人等身的銅鏡。
此刻,帶有金色龍鳳呈祥紋樣的紅燭靜靜地燃燒,精緻的酒器擺放在桌面上,仿佛正待新人交杯。
這明顯是婚房内的場景,隻不過燈火過多以緻亮的刺眼。
用一方帕子拭去臉上的血污後,她看到了鏡中人的樣子。
這是一個身穿白衣、相貌柔美的姑娘,如初春旭日下随風搖擺的柳枝,眉目含笑,溫柔可親,說不上驚豔,可看着令人舒服。
光看這張臉,誰能想到此人竟是那個高高在上的阮道君呢?
對于發生了什麼,很快她心中有了猜測。
作為一名驚才絕豔的劍修,阮清甯年紀輕輕便修至大乘之境,待度過天劫,便可得道飛升成仙,誰知最後倒在了離仙門一步之遙的地方。
九重雷劫不算什麼,可随後的心魔劫卻出乎她的預料。混沌迷昧中群魔亂舞,一片光怪陸離的景象,簡直聞所未聞,沒能扛過這一遭的她當場身死。
渡劫失敗本應魂飛魄散,誰知她借屍還魂重生到了這麼個地方。
再看向鏡中時,她仔細打量脖頸處那一道猙獰的口子,這具身體的原主人正是因此而死。
看來之前那些絕望和掙紮并非是夢境,而是原身死前經曆的一切。
這是否意味着,她即将擔負起原身的命運?那隻不久前大開殺戒的紅衣鬼物,她離開了嗎?還是仍在此處?
“感應到宿主神魂已初步修複,即将為宿主開啟新手任務。”突然,一道電子機械聲在她的腦内響起。
什麼情況?宿主?這聲音好怪!
察覺到阮清甯的疑惑,系統做出了解答。
“本系統名為惡鬼家園,是時空穿越局研發的第444号馭鬼系統,宿主渡劫失敗身死後被選中,獲得了在此界重生的機會。”
“每隻惡鬼都有自己獨特的能力,成功将其收容後,宿主可以施展出鬼物的手段并以此提升實力。本系統将根據實際情況為宿主發布任務,完成後會有相對應的獎勵。更多内容将在新手任務完成後解鎖。”
阮清甯有些驚訝。大千世界果真無奇不有!
“現在開始為宿主介紹任務背景。”
“百年琴瑟,賀爾新婚。白首齊眉,鴛鴦比翼。”
“這本該是一對璧人美滿的新婚之夜,誰知卻發生了意外。當花轎被擡入趙府後,沒人知道何時多出了一位假新娘,這位假新娘代替真正的新娘,與新郎拜堂成親。”
“婚禮儀式完成的那一刻,假新娘露出了真面目,開始在婚宴上大開殺戒。原來她竟是一隻修煉百年的惡鬼。”
“作為這場婚禮唯一的幸存者,也作為阮氏最後的傳人,生死之際你覺醒了某種特殊的能力,請努力活下去。逃離阮府任務正式開啟。”
“噓,請小心,此刻她就在你的門外!”
阮清甯面無表情。
系統的話語剛結束,一道黑影便出現在了外面,與她隻有一門之隔。
覺醒特殊的能力?那是什麼?可以用來對抗鬼物嗎?
她趕緊嘗試在心中與系統溝通,誰知系統像是陷入了休眠中一樣毫無反應。
渾身靈力已在渡劫失敗後散盡,此刻的她和一個凡人無異。系統一消失,阮清甯立刻陷入了孤立無援的境地。
那個黑影離門越來越近,很快便像是要貼在門上一樣。
房間裡有一扇窗戶,不知道此刻破窗而出還來不來得及?這個念頭在她腦海裡隻存在了片刻,便被否決了。
不行,在原身的記憶裡,花窗後同樣是死路一條。而且原身死前特意跑到了這間房,到底是為什麼?
久違的緊張感再次浮現,這種生死一瞬柔弱不堪的處境,她已經很久沒有經曆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