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憤之下,他推了陳卓一把,将後者推得一個踉跄。
陳卓雙眉一擰,想也不想就給了他臉上一拳,将他打的眼冒金星。
陳其想要反抗,卻被周圍的人扣住,動彈不得,陳卓飛起一腳,狠狠地踢中了他的腹部。
“啊——”陳其一聲慘叫,被踢倒在地。
他蜷縮成一隻蝦米,死死地捂住腹部,待劇痛過後,顫顫巍巍想要站起來,這時衆人一擁而上,放開了手腳對他拳打腳踢。
陳其勉強地護住了頭,哭着求饒道:“别、别打了!别打了……”
“哈哈哈,這個孬種和小時候沒什麼兩樣嘛!”
“哼,這種廢物!簡直是丢我們陳氏的臉!”
他們盡情在陳其身上發洩,平時在族中積攢的怒氣。
陳卓:“就你這種廢物也配提三品天師?話都說不明白的垃圾玩意,真是笑死我了!”
說完伸出一隻腳,踩在了陳其的右手之上,踩完猶嫌不夠,又重重地碾了碾。
陳其掙紮不脫,隻能眼睜睜地看着,什麼也做不了。
他聽到了自己指骨開裂的聲音,那種清晰的,清脆的斷裂聲。
随後,十指連心激烈而又惡心的疼痛感,從右手直沖腦中。
陳其發出如野獸将死時的嘶鳴。
陳卓眼中閃過嫌惡之色,“吵死了!”随即提腳,想也不想地就要踢那顆發出“嗚嗚”聲的腦袋。
誰知他還沒碰到陳其,左臉便被人狠狠地打了一巴掌。
“找死!”陳卓眼現惱怒狠辣之色,待他看清眼前人的面容,臉色頓時大變。
他嗫嚅着嘴:“意、意大人!”
來人正是陳氏嫡脈,那位聲聞廣陵的陳氏雙壁之一,二品天師陳意。
作為年輕一代的翹楚,他在衆人心中的威望和分量可想而知,遠非一個旁支出身的陳其可比。
陳意的語氣相當溫和:“怎麼,阿卓,你也結巴了不成?”
他雖然是笑着的,但眼裡沒有一點笑意。
陳卓後背發涼,顫抖着說道:“我們就是和小其開個玩笑……”越說聲音越低。
該死,為什麼意大人來了,也沒人通知他們?
那些人呢?死哪去了?
陳意:“那我也同你開個玩笑吧!”
“啪!”繼左臉後,陳卓右臉也挨了一巴掌,
一左一右,顯得極為對稱。
“啪、啪、啪……”
清脆的巴掌聲在院中響起,接連不斷。
不知打了多久,見陳卓的臉腫的跟個豬頭沒什麼區别,他冷冷道:“這玩笑好笑嗎?”
陳卓惶恐地搖搖頭,“大人,不好笑,我錯了、我錯了……”
雙膝一軟,“撲通”一聲就跪倒在地,不住地對陳意磕頭認錯。
陳意寒聲道:“我說過多少次了,小其的父親為家族而死,族中本就該善待他們孤兒寡母,卻不想你們竟對我陽奉陰違,一而再再而三地欺辱于他!”
“怎麼,真當你陳卓可以為所欲為,族中無人不成?”
說到最後,語氣裡的怒意怎麼也遮掩不住。
他的目光又越過陳卓,掃向衆人,其餘人不由後退了幾步。
起先還有人想要張嘴辯解,可在陳意淩厲如刀鋒的目光下,紛紛閉口不言,像一隻隻鹌鹑那樣縮着脖子。
陳意走到陳其面前,動作輕柔地将他扶起,“好了小其,有我在沒事了。”
陳其強忍着哽咽,想對陳意表達感謝,卻怎麼也無法實現。
“意、意表……”喉中凝澀,語不成句。
陳意摸了摸他的腦袋,溫柔地開口:“是表哥來晚了,下次不會了。”
陳其一下子抱住陳意摸過自己腦袋的手,稀裡嘩啦哭得像個孩子。
從小,陳其就對世上的人有種說不出的恐懼。
面對外部的世界時,他總是瑟縮着,性格十分膽小。
有一年冬天,一隻狡詐的鬼物妄圖入侵陳氏,為保衛其他族人,陳其的父親就這樣被惡鬼殘忍地殺死,長眠在那個雪夜。
失去父親的庇佑後,那些對他本就輕視的同齡人,不再掩飾他們的惡意。
起先,他們出言嘲諷,說他是個結巴。
陳其本來隻是說話慢,再加上有點口齒不清,可在他們如狂風暴雨般湧來,令人窒息的惡意中,他口吃的症狀越來越嚴重,漸漸變成了一個真正的結巴。
後來,見陳其并不反抗,他們開始變本加厲,到最後發展到拳腳相向。
陳意偶爾見到過幾次,每次都嚴厲地呵斥制止,這時候他們會收斂一段時間。
可陳意是族中年輕一輩的風雲人物,他總是忙着處理各種各樣的事,并不能時刻關注到陳其這個小透明。
而且以陳卓為首的那些人,他們并非發自内心地改過,被陳意教訓過後,往往行事更為隐秘。
有一年冬天,陳卓等人将陳其堵在一處荒僻無人的園中。
外面冰天雪地,陳卓一揮手,衆人便毫不猶豫地一哄而上,扒下了陳其的褲子。
陳卓伸手往下狠狠地擰了一把,在陳其痛苦到扭曲的表情中,提着他的褲子揚長而去,惡意的笑聲久久不絕。
陳其光着屁股站在風雪裡很久很久。
他忘記後來自己到底是怎麼回去的,隻記得後來他發了很久很久的燒。
阿娘給他喂完藥,隔着被褥抱着他,默默地流出了滾燙的眼淚。
事情遠遠沒有結束,至今而後,陳其迎來了真正的陰影。
那陰影籠罩在他的頭頂,從童年到少年,長達十幾載。
他對外界和人類,那份莫名的恐懼不停加深,漸漸達到極緻,深入骨髓。
恐懼到極緻的結果,就是他沒法再和人正常交流。
這樣的結果太過怪異,常人無法理解,再加上陳其有心掩飾,族人們隻當這孩子幼年喪父,所以格外膽小内向。
陳其總覺得冷。
在陳府中的每一天都覺得冷,像父親死去的那年冬天一樣冷,像被陳卓扒下褲子那年一樣冷。
他和阿娘在這樣寒冷的陳府相依為命。
除了阿娘以外,陳意是他人生中唯一的溫暖。
在他心裡,這位表兄雖然位高權重,卻并不顯得高高在上。
相反,他還十分溫暖親切。
就像這一次,表兄再次拯救他于水火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