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在等他的回答。
姜舟手心沁出細汗,下意識吞咽了一下口水。
他一時間隻能聽到一聲接着一聲的心跳音,在胸膛裡起伏不定地鼓動着,仿佛随時都有可能沖撞出來,讓這具身體變成沒有溫度的空殼。
因為緊張,姜舟潤白的雙頰緩慢浮升起一抹淡淡的薄粉,宛如一顆散發着誘人暗香的即将成熟的果子,不自覺引誘着人來一嗅芳澤。
“我......”
攥緊手指,姜舟盡量忽視這股手腳發涼的不适感,吐出一個音節。
他開口的一瞬間,周圍忽的安靜無聲,幾道隐晦的目光驟然一轉,帶着不加掩飾的貪婪緊緊黏在他的身上,代替舌尖,一點一點去舔舐姜舟那恬靜的小臉。
離他最近的是許少虞。
混血的男人氣息加重,雙眼迸發出喜悅的光,即刻問出了聲:“——舟舟是想要跟我走對不對?親愛的,我好愛你。我們一起生活絕對會很幸福的!”
他的話語中燃燒着一團誰都可以感覺到的熱情,就像飛在天邊的遊隼,沒有人會懷疑他的話不是真心。
有人從喉嚨中發出譏笑,在諷刺他的自作多情。
果不其然,姜舟慌張片刻,穩了穩心神,随即小幅度搖頭:“不是的。”
許少虞身體僵住,他不可置信地盯着他看,發現姜舟不像在說假話後,全身的血液發冷,俊美的臉也扭曲了一瞬。
“哦?那會是誰?”
他語氣依舊溫和,卻比以往更加悠長懶散,不帶一絲的感情,似乎隻要姜舟說出除他以外别的男人的名字,就會立刻提刀暴起砍下對方的頭一樣。
他在壓抑着,其他人也不例外。
秦誦歪了歪頭,俯身湊近:“那我呢,舟舟喜不喜歡醫生?”
“我們可以先結婚,慢慢培養感情,等你眼睛好了,我再帶着舟舟去你想去的地方度蜜月。”
秦醫生筆挺的白襯衫早在剛剛的親昵中被姜舟揉皺,這會正淩亂的披在身上,為他禁欲冷淡的眉眼摻雜了幾分性感。
迷惑人心的男狐狸似的,很難讓人說出拒絕的話。
可姜舟隻是向他的方向望了一眼,依舊搖頭。
秦誦面上的笑意淡了下去。
那就隻剩下一個人了。
——沒在意兩個失敗者現在是怎樣的心情,簡幟言神色微動。
他幾步上前,巨大的驚喜如漲潮的海水般大肆席卷而來,讓這個習慣在生死場中不動聲色的男人下意識放輕眉骨,具有威懾力的眼睛也顫了一顫。
“舟舟,寶貝。”
簡幟言一身高定的黑西裝,寬肩窄腰,走路時帶起來的風都格外淩厲。
他來到床前,用帶着厚繭的寬大手掌碰了碰姜舟的黑發:“你選擇了我,是嗎。”
指節動作很小,帶着難以言之的珍視,仿若野性未馴的獸類收起利爪,去觸碰一枝養在溫室裡的玫瑰。
……
昏暗的卧室内,幾個男人圍着一個眼盲的美人不停問詢。
他們表裡不一,骨子裡摻雜着彼此間輕易就能聞到的血腥味,卻守着一隻懵懂的羔羊,企圖從他口中哄騙出自己想聽的言語。
姜舟又感受到了那股炙熱焦灼的氣息。
他心髒提起,緩緩呼出一口氣,心裡有了打算。
他輕聲說:“——我不會選的。”
音落,男人們神色各異的表情定格在臉上,沉默片刻,終于沉寂成了一望無際的黑暗。
幽光在一點點擴散、蔓延,簡幟言用一種陰沉複雜的眼神注視着他,明顯不願聽到這個答案。
他漫不經心地笑了一下,狀似為難:“看來舟舟對我們所有人都不滿意,所以才選了一條不跟任何人交往,獨善其身的路線。”
“……寶貝,你那可愛的頭腦,究竟在想什麼呢?”
——世上哪有這樣貪心的好事?
這句話他沒有說出口,姜舟卻感受到了近乎化為實質的壓力。
他捏緊手指,呼吸亂了一瞬。
“不是的……”
緩了良久,他鼓起勇氣接着道:“在這個屋子裡,的确有一個我在意的人,我願意試着去了解他……如果相處的來,也許還會答應他的告白。”
“隻不過……”
他擡起眼睫,姣好的面容暴露在台燈之下,很快又低下去,像是羞怯:“隻不過我不想被别人看着,我想單獨說給他聽。”
他的周圍,幾個男人面上空白了幾秒。
姜舟這句話無異于暖陽在狂風暴雨中露出尖尖一角。
一道無形的光線穿過密布的烏雲,溫柔地撒在了潮濕的土地上。
腦海中的暴雨聲漸停,惡劣的想法也被按下了暫停鍵,随之而來的,是一種密密麻麻的不斷攀升的愛意與希冀。
“是誰?你想跟誰單獨說?”
許少虞蔚藍的眼睛亮起,玻璃一樣透明璀璨。他低聲喘息,尾音透出極大的難耐,懇求他心尖上的人能給予片刻的回應。
“……”
秦誦一直以來遊刃有餘的态度也有了轉變,他神情有片刻恍惚,宛如煙花直接在大腦中炸開,耳朵嗡鳴不止。
回神後,他直起上身,長腿蜷曲半跪在姜舟身前,聲音沙啞:“說出來舟舟,那個你在意的人。”
耳邊吵得要死。
簡幟言眸子不悅地閃了閃,可姜舟一人就占了他全部的心神,他一顆冷硬的心因為他剛剛的話語化成了水,半點也顧不上其他。
順勢擡起姜舟的下巴,他迫不及待去看姜舟無焦的眼睛,想從中找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