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危機已除後,趙瑜才發現身上已出了層薄汗。
趙瑜急忙取來水囊,用清水幫夏冉洗眼睛。
夏冉再睜開眼時,便看見老漢的屍體已倒在地上不再動彈。
她握緊了趙瑜的手,有些窘迫:“是我不好。讓你受驚了。”
趙瑜體貼一笑:“無妨,阿冉,是我要謝謝你。趙瑜已死,以後能活下去的隻有過所上的宋筝。以後叫我宋筝吧!”
這位深藏秘密的千金小姐,實在讓她有些出乎意料。趙瑜十分聰慧,又如此自覺配合。
言語之中,趙瑜對她的信任仿佛又多了幾分?
夏冉道:“下一站是紅雨城,按行船的時候算,附近應是十裡壩的地界……”
“我們打鬥了這麼久,另一名船夫呢?”趙瑜,也就是現在的宋筝,突然打斷了她。
……
船頭的船夫一邊心不在焉地劃船,一邊不斷四處張望着,鬼鬼祟祟地在放哨。他掐算着時間,不知為何,今日心頭有些不安。
“這老李頭!今日怎的這麼久?莫不是他那個蠢小子耽誤事了?”船夫自顧自地碎碎念。
夏冉剛出去便聽到了船夫的念叨聲,本以為隻有父子二賊,原來還是個團夥作案。
她走近幾步,居高臨下望着船夫:“呦,看來你也是同夥了?”
“哎呦!”船夫吓得猛一哆嗦,船槳都差點扔進河裡,“你!你是誰?為何……”他欲言又止。
夏冉唇角微挑:“既在這船上,我自是客。你是想問,我為何還醒着嗎?”
船夫眼神裡泛着驚恐,伸頭往船艙看去,卻被夏冉的身影擋住,看不分明。
夏冉将匕首架在船夫的脖子上,低聲開口:“我勸你最好從實招來!”
“我這把刀,剛見了血。”她舔了一下唇角,笑容看起來十分可怖。
船夫顫顫巍巍的低頭瞧,果然見到刀身處尚留有猩紅的血迹。
如鐵鏽般的味道傳來,他吓得哭出來:“大俠饒命!小的不敢了!饒命啊!小的什麼都說!事情是這樣的……”
原來那船家名叫老李頭,是個老鳏夫。船夫與他是同村,去年碼頭缺人手,便被他喊來一同搭夥做擺渡生意。
近年災旱,民不聊生。普通百姓謀生尚難,能乘起船的人,大多都有些家底。
某次一位船客不慎落了錢袋子,這船夫與老李頭吃酒時笑談此事,說若是能天天撿到錢袋就好了。
老李頭便開始打歪門邪道的主意,一來二去,日子便寬綽了許多,二人行事也更大膽張狂。
近日,老李頭帶獨子入夥,三賊同謀,想把這門生意做大做強。
誰知,就遇上了硬骨頭,連命都丢了。
夏冉疑惑:“你等如此猖狂,竟無人發現?”
船夫笑得賊眉鼠眼:“來乘船的客人都趕時間。肥羊們詢問無果,隻好認了栽。”
船還未至,不好直接綁人。一番警告後,夏冉出手封住了船夫雙腿的經脈穴位,讓他腿部無法行動,上身卻依然可以劃船。
小賊顫顫悠悠醒來,正欲開口,就被宋筝塞了一嘴的破布頭。
他掙了幾下發現自己被捆住,又四處張望,待看到老李頭的屍體,整個人難以置信地僵住了,眼淚流了下來。
他狠狠地轉頭盯着宋筝。
惡意如被踩碎的腐臭的蟲子□□,蔓延開來。
他們隻不過是想偷些财物,或許再吃些小娘子的豆腐,摸上幾把。
可她,竟然狠心殺了他的阿耶!
宋筝冷漠開口:“你這小賊,家在李村,除了躺着的這位,你再無親人。哪怕你現在下去陪你阿耶一同消失,也無人在意。”
這麼年輕貌美的小娘子,竟然張口就是要他的命。
好狠的心啊,他想。
他還尚未娶妻,如今他阿耶已死,若是他今日也死了,那他們老李家,可就真的絕後了啊!
思及此處,小賊的目光由憤怒轉為了恐懼,他警惕地望向宋筝。
宋筝拿手帕擦拭着手镯上的血迹,慢吞吞地開口:“實話告訴你吧,這船夫得罪了我,你與你阿耶,皆是被牽連的冤死鬼。”
“之所以留着你,因為你還有點用處。待衆人醒後,你便告訴衆人,是船夫殺了你阿耶。聽懂的話,點點頭。”
小賊點頭,嗚嗚咽咽想說些什麼。
宋筝取下他口中的破布頭,小賊人迫不及待開口:“我有什麼好處?女俠,我阿耶可是不明不白的死了啊,回頭還須辦身後事。我那麼大一個阿耶,怎麼也值五錢銀子吧!”
宋筝不耐煩地翻了個白眼。
呵,高估這個小賊了,還以為說服他要費些口舌,沒想到他開口就是要錢。
小賊人見宋筝沒開口,有些慌了:“女俠,要不,您給三錢銀子就行。我阿耶也養活我三十多年了,我心疼啊。我這幫您辦事,可不能賠錢又賠人啊。”
宋筝伸手摸腰間的錢袋,沉甸甸滿是金瓜子,她抓了兩顆出來,一顆扔給了小賊。
小賊的眼睛立馬亮了起來:“多謝女俠!哎呦喂,我還沒見過金瓜子呢!”
“我阿耶哪怕是勞累一輩子,到死也賺不了這麼多啊。”
“可真是遇到貴人了,這把老骨頭還能換個金瓜子,值了!”
他沉浸在獲得金子的喜悅中,全然忘記了方才對親父的悲傷。父子關系成了他斂财的正當理由。
他越說越興奮,仿佛死的是個狗。
宋筝看着隻覺冷漠。俗話說的養兒防老,但遇事的時候真的能指望上嗎?
那死去的老賊,若看到他兒子現在自私自利的模樣,可會後悔不甘?
亦或者,這本來便是因果報應,是他教子無方的自作自受。
“你老實待着,我去船頭看一眼。”宋筝對小賊說。
夏冉将事情告與宋筝後,便一直在船頭站着催促船夫劃船:“再快些!”
船夫不語,隻一味猛劃。
“小賊怎麼樣了?大約還有一柱香的功夫,咱們便能靠岸了。”夏冉語氣中帶着雀躍。
“已經解決了,不必擔憂。你去收拾一下包袱吧,我與船夫聊幾句。”宋筝和煦一笑。
“好,我這就去!”夏冉轉身離開。
船夫看着面前嬌弱的娘子,卻覺得比方才動武的少年郎更可怕些,不由得打了個冷戰。
娘子挂起一抹陽光般的笑容:“船夫,我這兒剛巧聽了一樁趣聞。說有一老一小兩位賊頭,當兒子的因分贓不均謀殺了親父,你說稀奇不稀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