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棟别墅在山林裡。
旋轉的樓梯,邊上是一整牆的書櫃,鋪滿了書,錯錯落落。透光的巨大玻璃與書櫃齊平,近處是草坪,遠處是一棵又一棵的樹,林中霧氣升騰,月亮隐隐約約的露出一角。
有一種很舒服的寂寥孤寂。
甯亦的手搭在欄杆上,手指輕輕敲擊。指腹陷下去,又快速地恢複回去。
霍野回來,就見甯亦站在旋轉樓梯上。
大廳落下的水晶吊燈并未亮起,隻有留有隐隐約約可以照明的光線。
青年的臉頰近乎蒼白,眼睛落在外面。削瘦的脊背單薄,伶仃的似乎一陣風吹過,就要碎裂。
甯亦在發呆。
腳步聲越來越近,也越來越重。
“在看什麼?”
沒什麼力氣,甯亦也沒轉過身,微微揚頭,平靜地表面下夾雜着一絲雀躍:“月亮,冬天的天黑的好快。”
霍野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是廣袤的天,冷白的月亮。
打碎面前的巨大玻璃,冷空氣灌入,除了冷,跨越過去,世界就在腳下。
霍野扯了扯唇,冷白的眼皮下,深不可測。
“我的手機呢?”甯亦問。
霍野回答幹脆:“沒找到。”
“那會掉在哪?”他的衣服口袋很深,不會輕易的丢掉,甯亦側過身,去看樓梯和一樓的地面,看的不太清。
霧蒙蒙的眼睛看着他。
霍野偏過頭,手插在兜裡,“我認真找了,沒見到,真的認真找了。”
“……”
甯亦伸出手,“我隻是要借用一下你的手機。”
“……”
霍野拿出手機,按亮,向左向右滑動,把手機遞給了甯亦。
甯亦接了過去,撥通電話,沒撥通。望向手機屏幕,上面的信号全無。
“這裡不在服務區?”
霍野應聲,“離市區有距離,要開五小時的車,這裡有點偏,信号覆蓋的不完全。”
甯亦詫異:“那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霍野攤開手,懶散道:“有些事情,必需眼見為真,對吧。”
手機的撥通界面退回主頁面,是系統自帶的背景圖,連下載的軟件都少的可憐。甯亦瞥了一秒,手機就被霍野給抽了回去。
“晚上要吃什麼?甜的,辣的,還是偏鹹的,甜口偏酸?”
甯亦:“你能把我送回去嗎?”
“這裡不好嗎?”
是你喜歡的裝飾,暖色調,落地窗,一整面的書櫥,霍野說的溫柔,眼下卻是一片的腥風血雨,眨眼間,又是慵懶的随意。
無人知曉的危險,轉瞬即逝。
“很好。”甯亦回答。
隻是……
霍野笑了一下,浮冰之下屍骸遍布,白金的發下,臉色也白到一種程度,唇都極淡:“阿甯,我開了五個小時的車,到現在我都沒有休息。”
阿甯吃軟不吃硬,要奪得關注度可以适當的賣慘。
隻是這一招并不能總是生效。
甯亦低着頭,給出合理的方案:“我可以自己回去,借我一輛車就行。”
霍野額頭一跳,強調道:“隻有一輛。”
甯亦思考的方式很簡單,固執的單刀直入,“我可以回去,再開回來,不會麻煩你。”
不會麻煩我?
霍野眼睛機械的轉了一圈,似笑非笑,古怪至極。
你抱着我,親親我,或許那就不是麻煩了。
如果離婚了那就更加不是了,我可以帶着你開着車去世界的每個角落,沒有車的話,電動車自行車,我在前你在後,什麼都沒有的話,我就背着你。
如果你願意和我結婚的話,那麼我都可以把你背到虞汀白的面前,轉身就走也可以。
我會捂住我的耳朵,閉上我的眼睛。
愛不是我的,但老婆是。
虧了一點點,就一點點。
霍野咧開嘴,臉格外的陰沉,偏又在笑,裡裡外外都有股颠意:“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你準備聽那個消息。”
甯亦沒去看霍野,低着頭看草坪。
“……”
“都聽。”
“第一,我同意将車借給你。”霍野抿了抿唇,能明顯發覺人的眉舒展開,勾起了唇,又将希望給毫不猶豫的碾碎,“第二,車的刹車出現了問題,這裡的路不好走。”
唯一的交通工具發生的故障,甯亦陷入了沉默,對着霍野求證:“你是說,這裡的信号不好,并且現在唯一出去的交通工具還壞了?”
霍野理直氣壯:“是。”
甯亦陷入沉默。
“那我們怎麼回去?”
“小别墅每過……一個月都會有人來打掃,隻需要等就可以。”
“一個月?”
“這個地方很偏,很少會有人來這,出去就一條路,沒人。”
甯亦張了張嘴,在霍野坦然的目光裡又合上。
霍野勾唇:“你不用擔心,這裡的食物三個月沒人來都可以,餓不死。”
青年的臉頰不是那麼的柔和,反而銳利的厲害,因每次都帶着無所約束的笑,便就削弱了那一身不笑時的陰郁沉悶。
甯亦眨眨眼,低低道:“我沒有這麼想。”
霍野點頭,漫不經心的在笑,笑意不達眼底,浮浮沉沉。
當然不是你在想,是我啊。
你當然不會想這些?
荒蕪人煙的地點。
屏蔽掉的信号。
“壞”掉的車。
由此,每個意外缺失的點就将這座巨大的别墅隔離成孤島,關上門,按上密碼,一所巨大的囚籠就此展現在眼前。
插翅難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