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其實一直都挺讨厭自己的。

厭惡自己的怯懦，厭惡自己的普通，厭惡自己莫名其妙的負面情緒，厭惡自己……嗯，厭惡自己的所有所有。

所以我沒想過我會愛上自己。

第一次和十年後的“我”見面，是在鏡前。

那時高考成績剛出來，日夜的努力辜負了我日夜期待祈禱的未來，殘酷現實給了我狠狠一擊。

我頭一次感覺有點迷茫。

原來努力了不一定會成功，是這個意思。

我也說不出來我的心情，好像要崩潰了。但我又很平靜，平靜得宛若一灘死水。

到鏡前一看，我才發現我的臉色蒼白得要命，好像要來索命的女鬼。我咧起嘴角想笑一笑，笑起來卻比哭得還難看。

她就是在這個時候出現的。

她很漂亮，眉眼長開了不少，和我長得好像完全不一樣。

是，好像也确實不一樣。

我怎麼可能那麼自信呢。

她的聲音很溫柔，聽起來既熟悉又陌生。我聽她說着安慰我的話，心中那灘死水好像又被賦予了生命。

真奇怪。

我明明很讨厭她。

——“我讨厭你。”

我這麼想着，也就把心裡話說出來了。她話音一頓，柔聲回了我一句：

“沒關系，我愛你。”

她的聲音溫柔又堅定，我卻隻感覺煩躁。

于是我落荒而逃。

也許是被我的話傷到了，也許是她也開始讨厭我了，總之她之後再也沒出現過。

直到十九歲生日的時候，她終于真真切切地出現在了我面前。

那天，我一個人待在卧室默默流淚，生日蛋糕卻被一群人在客廳狂歡瓜分。

一牆之隔，本該屬于壽星的快樂卻全部被偷走了。留給壽星的隻剩難過，和孤獨。

黑暗的狹小空間裡，我蜷縮在床角，一遍又一遍抹去自己眼角滑下的淚水。

不是你的錯。

我在心裡不斷重複着這句話，心髒卻始終在隐隐抽痛。那股莫名其妙的情緒又湧上心頭，好像心髒被人攥在手心捏碎了，痛得我幾乎快喘不過氣來。

我靠在牆上，毫無意識地用指甲掐着自己的手背。刺痛讓我清醒了一些，卻遠遠不能夠讓我逃脫出壞情緒的手心。

于是我咬上了自己的手腕。

越痛，我便越清醒。直到牙齒幾乎快刺穿皮膚，我的心情才算勉強平複下來，靠在牆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氣。

我不想死。

不想死。

我努力地和腦中的聲音做着鬥争，卻始終有一道聲音在幹擾着我。

——“我讨厭你。”

——“你不該存在于這世上，你做的所有事情都是錯的，你從頭到尾就是個笑話，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無用功。”

——“去死吧，死了就不會痛苦了。”

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