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我真正感受到恐懼的不是枯竭,而是我對情緒的感知能力已經低到了一個極其恐怖的地步。我開始分辨不清旁人的情緒,并且難以換位思考。我不再在意任何人。仿佛進行了一場失敗的格式化,我的感知能力被清零,那些記憶卻仍清晰地存在于我腦中一幀又一幀時刻不停放映。
但我已經感知不到任何确切的情緒。
直到18号的一場夢。
我開始感知到第一種情緒,它叫恐懼。
01幀
我躺在醫院病床。
輸液器被打開,我聽到茂菲氏滴管中的藥液在靜滴的聲音。“滴答”“滴答”。一聲又一聲,我閉着眼,卻能清楚感受到那冰涼的藥液穿過血管,在體内運轉。醫生和護士的聲音不斷在耳旁回響,嘈雜,令人煩躁。我想睜眼,後來果真睜開了眼,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我看見個男人,他的眼中飽含愛意。我的手被他僅僅攥在手心,絲毫掙脫不得。我不知我在哪裡,但下一秒,我的雙腿就被面前的醫生護士強制分開。最後一件遮蔽物被猛地扯開,最難言的隐私部位就這麼暴露于人前。
我看見我的肚子高高鼓起。
仿佛有什麼東西流淌而出,眼前的一切逐漸變得模糊。男人肥厚的嘴唇貼到我的眼角,我聽到一陣哭聲,反射性般打了個寒戰,閉上了雙眼。
02幀
又睜眼。
它渾身青紫,一雙黝黑的眼眸異常突出,趴在我的胸口時刻不停地吮吸着奶水。胸口傳來劇烈的痛感,我終于後知後覺地感受到了一陣難以言說的情緒。劇烈的惡心感傳來,我發了瘋一般将它扔下床,它卻漸漸升了空,又猛地竄到我面前,惡狠狠地咬下了我胸口的那塊肉,大口大口咀嚼着,仿佛在嚼食着什麼人間美味。
一雙油膩冰冷的手忽地摸上我的肚皮。那處不知何時變得無比幹枯,仿佛已經腐爛的橘子,我幾乎控制不住幹嘔。那雙手卻仍不停止,又順着向上,摸到了我的胸口。
笑聲在病房中回蕩,他冷冷道:“你真惡心。”
我說我胸口痛,妄想得到他的安慰。他卻隻是狠狠揪了我的胸口,将另外一邊的肉扯了下來,喂給嬰孩。那張長滿橫肉的臉油光滿面,我看見他滿臉嫌惡,肥厚的嘴唇又開始動了起來:
“惡心。”
我猛地打了個激靈。
03幀
這次是回到村莊。
血腥氣久久在鼻尖萦繞,肚皮隐隐作痛。我掀開衣服一看,那處的肌膚仿佛被火焰灼燒,又仿佛是被疊了數層的爛衣服,讓我隻想惡心嘔吐。胸前的衣服被浸濕,一陣難以言說的惡心感直直侵入我的大腦,我有些不敢置信。
怎麼會是這樣。怎麼會是這樣。
我怎麼可能會生孩子,怎麼可能會喜歡上男人。
那麼惡心的男人,那麼惡心的孩子。我竟早已與他做了那些不堪惡心的事麼。
太惡心,太惡心。血液直直湧上大腦,我幾乎快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直覺性想對他痛下殺手。可我的手卻不受控制地拽下了自己的衣服,動作仿佛已做過千百次那般熟稔,給嬰孩喂食。
它如同寄生蟲一般,大口大口吸吮着,吃着我的肉,喝着我的血生長。我看見它越長越大,尖聲笑着,又不受控制地打了個寒戰。
不該是這樣的,可我為何怎麼逃也逃不脫。
它又咬下我的肉,即将吞食之際,卻随着“砰”一聲,猛地在四周炸開一片血花。
我呆呆坐在原地,絲毫不知羞恥地敞着胸脯,看罪魁禍首走到我面前。
看刀刃反射着刺目的光線。
04幀
逃。
這個字一出現的瞬間,我便瘋狂奔跑了起來。我不知該往何處去,但聽到身後越來越近的腳步聲,我隻能拼命奔跑。
我得活着,起碼得活着。
我逃到豬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