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也拍拍手,拿着工具走了回來。
白語扒着門框,看着他:“你家好神奇。”
林也哼笑了一聲,将水燒上:“哪裡神奇,沒見過這麼小的房子?”
白語搖搖頭:“不是。”
她看着那露台,正中間是一個稻草支起來的棚,幾乎遮蓋了大半空間,下面是一張長桌,桌子邊有三兩椅子。
隻不過那椅子上有些許積水,黏着幾片枯黃的落葉,看上去像是許久沒用過了,炫目的霓虹燈還在不知疲倦地閃爍。
像是盛大過後的荒蕪。
白語問:“你一個人住嗎?”
林也坐在沙發上,摸了煙盒,聽到她這話,笑了一聲,他張開雙手,随手指着自己家狹小的空間和簡陋的擺設:“要不然呢?”
白語走過去,那張沙發有點小,但是直接坐在床上有些不太合适,她站了會,走過去坐在了沙發的扶手上。
“獨居……感覺很棒啊。”
林也抽出煙的手一頓,微側過頭看她。
她以為他是在無聲地詢問,便随口道:“你抽吧,這是你家。”
林也又笑了,這次他沒有笑出聲音,而是靜靜地看着她,緩緩勾起了唇角,笑容一點點加深,白語看到他唇畔慢慢浮現出一個淺淺的酒窩,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想起了許晖,想起了他臉頰上的那顆小痣。
她的視線落着,人卻已經怔住。
直到有滾燙的氣息拂過她的唇角,才将那遊走的神思燙回了身體裡,她下意識往後一退,沙發扶手太窄,眼看着人就要摔下去,林也伸出手撈了她一把。
“躲什麼?”
白語直起身子,像兵一樣。
“我得回去了。”
林也緩緩收回了手,他靜了片刻,說:“吓到你了?”
白語深吸了一口氣,她搖搖頭,然後又點點頭:“對不起,我再聯系你。”
他看着她半欠身緻歉,而後轉身打開了門,又輕輕關上。
林也盯着那扇被關上的門,看了很久,聽着腳步聲愈行愈遠,直到消失不見。他轉過臉去,透過窗看到外面閃爍着的燈光,無限寂寥。
他幹脆側身倒下,半躺在沙發上,頭枕在她剛剛坐過的地方,盛放不下的長腿搭在沙發外。
一分鐘,兩分鐘,十分鐘……
他幾乎要睡着。
敲門聲響起時,他以為自己在做夢。
“林也……”
他從漆黑一片的夢裡跌跌撞撞掙紮而出。
“林也……”
外面的天已經完全漆黑。不是沒有陽光的灰暗,而是夜晚本該有的色彩。
林也打開門,面前的女孩還舉着一隻手,準備繼續扣門。
他的雙眼迷蒙着,頭發淩亂地散在額前,臉上泛着不自然的紅暈。
白語咽下了自己原本的話,皺着眉道:“你生病了嗎?”
他張了張口,才發現自己的嗓子像是在冒火。
她走到地鐵站,過安檢的時候,才想起來自己的行李箱沒拿,又走了一公裡回來,不過前後可能也就半個小時,他怎麼看起來像是要死掉了一樣。
林也搖了搖頭,感覺腦子更暈了,他扶着門框的手不自覺收緊。
“我沒事……”他臉上掠過一抹笑,“你怎麼又回來了,後悔了?”
白語擡手将他往裡推了一把,她幾乎沒用什麼力氣,那身體卻軟綿綿像後倒去,吓得她趕緊揪住他的領口,将人托住。
“你别吓我!”
他站定,隻覺得眼前好幾個臉在晃蕩:“我還需要吓你麼……真不知道膽子怎麼這麼大……一個人就敢……真是……小屁孩……”
他的聲音越說越低,白語貼着他都聽不見。
白語扶着他躺倒了床上,深藍色的四件套,他挨着床的一瞬間就閉上了眼睛,身體也蜷縮了起來,半張臉埋進枕頭裡。
冰涼細膩的一雙手貼上了他的額頭。
林也忍不住哼了一聲。
“你家裡有體溫計和常備的藥嗎?”
林也貪戀她掌心的溫度,微不可察地靠過去。
“不知道……好像有吧……”
她站在屋裡四面環繞了一圈,海報下是一個半身高的書櫃,上面放着許多書和唱片,最頂上有一個收納盒。
她走過去打開,從裡面找了個水銀溫度計,殼子都不知道去了哪裡,她用紙巾包起來仔細檢查了一遍,但仍舊不放心,打開手機點了外賣。
櫃子邊上還有一個門,開了一小條縫,白語猜可能是洗手間,她推門進去開了燈,裡面東西少的可憐,牙刷牙膏剃須刀,牆壁上挂着幾個毛巾,她猶豫了一下,朝着門外喊道:“哪個是你的洗臉巾啊?”
“藍色……”
白語把毛巾浸了水,疊好放在他的額頭上。
寒冬的自來水,帶冰碴子一樣。
林也緩緩睜開了眼,看到白語紅着一雙手,正将他的被子拉過往她身上蓋。
他像是看得魔怔了,眼睛都不記得眨一下。
白語搓揉着手,朝掌心哈了口氣,又從床裡側的窗台上摸出了空調遙控器,滴滴兩聲給打開。
她坐在沙發上,對上林也的視線:“我外賣了體溫計和退燒藥,很快就到,你先睡會。”
他經常生病,對自己的身體狀況很熟悉,這頂多就是一場小的風寒,睡一覺就好了。
但是此刻看到她低着頭坐在離他一臂之搖的地方,林也突然覺得也不想這麼快好起來。
白語搭在沙發的上的手指被輕輕一戳,她擡起眼來看去。
“老天爺是不是都在幫你趁虛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