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他在哪裡。
穿過狹窄的深巷,踏上衰敗的簡易樓梯,每一步晃蕩,她都忍不住想,他究竟在這裡住了有多久呢。
他的身上究竟還有多少,類似于這舊房屋的掩埋在時光裡的秘密呢。
那個圍繞着彩燈的露台,那個緊閉的小門,那間看似打開了的心門。
“咚咚咚——”
她等待着,自己也未曾想過的,那樣屏息凝視地等待着。
屋内毫無動靜,她又擡手叩了三聲。
白語掏出了手機。
“我最後一次敲門。”
消息發送,她再度扣門。
漫長的沉默,屋内屋外。
林也靜靜躺在床上,雙眸中倒映着的天花闆依舊是那樣,和過去有分别嗎?
似乎剝落得更多了,疤痕更明顯了。
他躺了好久,好久,久到他甚至懷疑,那敲門的聲音,那收到的消息,都不過又是他的一個夢。
她為什麼還來找他?
為什麼還願意見他?
她在酒店裡,神魂俱失的模樣,空洞的眼神,茫然的神情,那雙漆黑的雙眸中,是他讀不懂的話語。
你想說什麼?
你想聽我說什麼?
他以為這次會不一樣。
他站在舞台上的時候,唱着自己寫的歌的時候,看到台下她入神的時候,他以為,這次會不一樣。
他的夢想好像離他很近。
觸手可及。
門外依舊沒有動靜,林也開始懷疑是不是真的隻是自己的幻覺。
他懷揣着惴惴不安的心,又有幾分希冀,又有幾分不恥,像僵屍一樣挪動到了門口。
白語病着一張臉,面目平靜地站在門口,看着他。
夢想成真了嗎?
你早就知道了吧?
又為什麼臨陣脫逃了?
她有好多問題想問,但是看到他憔悴得快要死掉的樣子,那些試探與好奇又全部煙消雲散。
白語動了動嘴唇,聽見自己的聲音。
“不請我進去嗎?我快熱死了。”
他手撐着門邊框,看着她說着完全無關痛癢的話。
“你……”
白語将他推開,徑直走了進去。
這間屋子,和她上次看到的,幾乎沒有任何區别,吉他,燈,四散在茶幾上的稿子,仿佛時光單獨略過了它們。
白語坐在了沙發上,看着林也輕輕關上門,挪坐在床上。
她交疊着雙臂在胸前:“那份合同,你應該知道是誰給我的吧。”
林也垂下了頭。
“我以為,這是你想要的,借着過去的事情,把能用的熱度都沖上來,然後一步登天,平步青雲。”
林也低笑了一聲。
“我原以為,你妹妹所說的那些都是真的。”
林也終于擡起了頭,他笑着,那笑意卻又不曾抵至眼裡:“她都跟你說了些什麼?”
兩人四目相對着,仿佛接下來的溝通已不需要語言。
她視線一轉,才發現牆壁上原先貼着的海報,已然不見,隻在牆壁上留下了幾道發黃的歲月痕迹。
原來這裡的時光,也曾流逝。
林也注意到了她的目光,他追随着她的視線,語氣也像是穿越了時空隧道那般,變得空曠而遼遠,輕飄又渺遠。
“她說我什麼,無非是本該一起簽約的,演出前突然被下了毒導緻一場空?”
他輕笑着:“小孩。”
白語忽然心尖一顫。
他已經許久不曾這樣稱呼她。
“你不會真信了吧?不過是她想讓我簽約的手段罷了。”
音樂流淌着的咖啡廳。
白語聽到她說:“那瓶水,我明知道有問題,但是我還是遞給他了。”
“既然選擇去了,為什麼最後又沒簽?”她問。
林也扯了嘴角,“不為什麼,又覺得沒意思了呗。”
她點點頭,似乎接受了他的這個說法。
“好。”
她站起身,不再多說一個字,朝門口走去。
他聽出她話裡的意思。
這次之後,他們應該不會再相見了。
手腕猛地被拉住。
“……對不起。”
身後傳來幾不可聞的聲音。
白語僵在原地并沒有動,也沒有回話。
林也不知道該怎麼說,也不知道該做什麼,他隻是一遍又一遍重複着。
“對不起。”
“我不需要這三個字。”她轉過身,擡起了他的臉。
“我媽媽說了,我爸爸沒有做過違法亂紀的事情,當前的事情,是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