邁克爾·伍德此刻正在倫敦市郊的某處公墓裡,此時一群出席葬禮的人正圍着一塊新挖開的墓坑,挨個地将手裡的百合花放在剛剛放入墓穴的棺材的頂蓋上。
邁克爾看起來很焦躁,他雙手插、在褲子口袋裡站在神父身後來回地踱步,隻不過前來參加葬禮的人卻對他視而不見。此時一個穿着黑色風衣的女人默默地走到墓碑前蹲下身将手中的百合花緩緩地放下。她有着一頭火一樣的紅發,但是這樣張揚的發色此刻更加凸顯出她憔悴且疲憊的神态,發根處微微露出一些黑色來,看起來主人已經有一段時間沒空抽出精力來打理發色。隻見她輕輕地放下花束之後,默默地俯下上半身輕輕地親吻了那塊大理石制作的墓碑。墓碑上清晰地刻着——
邁克爾·伍德
1982.6.29~2015.11.01
是的,邁克爾此時正在自己的葬禮現場。他記得非常清楚兩天前他突發的心髒衰竭讓他死在了霍格沃茲的講台上,然後他的靈魂便從肉身裡脫離了出來,他試過在躺回去但是已經死亡的□□已經無法承載自己的靈魂,所以他已經變成了鬼魂。不過霍格沃茲向來不缺少鬼魂,令他不解的是他似乎沒有辦法像别的鬼魂那樣跟活人溝通,甚至連連皮皮鬼那樣的幽靈也看不見他。
“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呢?”邁克爾無助地坐在自己的墓碑旁邊,他将自己蜷縮成一團雙手使勁地拉扯着自己的頭發。他有一顆聰明的腦袋,這顆腦袋幾乎能夠讓他成為21世紀最偉大的巫師,他從小到大從來不曾像此刻這般慌張無措過。他猛地擡起頭盯着墓碑上陰刻着地自己的名字,目光最終落到那大理石光滑的碑身上還留着的剛才那抹鮮紅的唇彩。他伸出手,指尖輕易地穿過了石碑。擡起頭時,天上的太陽已經西沉,墓園肅穆的黑色鐵門在吱嘎聲中合上。烏鴉在高大的林木枝頭上嘎嘎地啼叫着似乎在宣布生者已經不再眷顧這片亡靈之地。
渾渾噩噩的一晚上似乎很漫長也似乎轉瞬即逝,随着天邊泛起的第一縷晨光,邁克爾突然覺得眼前暴起一團燦爛的白光,那奪目的光彩之中隐約有一個人人影。邁克爾下意識地站起了身子,眯着眼睛長光芒的深處看過去。他依稀看到了一個金發的女人,然後他下意識地想是否那便是上帝遣來的指引他的使者。
“你,你是……”在邁克爾終于看清來人的相貌後,他居然覺得自己的喉嚨像是被誰掐住了似地,隻能發出嘶嘶的聲音卻說不出話來。面前那個正朝他投以微笑的女人他是認識的,甚至不能說僅僅是認識,在霍格沃茲讀書并任教的他曾經無數次見過她的畫像,她是……
“你好,我是羅伊那·拉文克勞。”那位金色頭發的夫人這麼說着,微微彎腰行禮,整個動作看起來高貴又迷人。
邁克爾覺得自己失态極了,但是他的确不能很好地控制住自己的面部表情,他張着嘴巴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夫人,請原諒我,既然您是我博學的師長,是否可以告訴我現在的情況究竟是怎麼回事?”他迫不及待地問着,絲毫不掩飾自己現在的惶恐。
羅伊那微微垂下眼睑,美麗迷人的臉龐上顯現出一種惋惜的神色來,“很抱歉我的孩子,正如你所感所知的,你已經死了,或者說你的□□已經死亡了。”
“那麼我現在算是什麼狀态呢?”對于□□的死亡,邁克爾已經坦然接受了,但是他此刻在意的是自己為何不能成為幽靈也無法去天堂。如果說這個世界是存在無法跟巫師溝通的遊魂的話,那麼他已經在墓地徘徊了一晚卻沒有見到哪怕是一個同類。
“是的,我和我的朋友們都認為你不應該因為執念而成為幽靈。”羅伊那伸出手來,她的手并沒有穿過邁克爾的身軀反而安穩地落在了他的肩膀上,“我的孩子,我知道你從霍格沃茨的學生時代便開始了如何将麻瓜的經濟理論引入巫師界的研究,時至今日這一項理論幾乎已經非常完善了。你現在死去,無疑是巫師界最大的損失,所以我們都想要幫助你完成你的理論。”
“你的意思是你能讓我複活?”邁克爾皺起了眉頭,他的口吻有些試探但是語氣裡卻有壓抑不住的欣喜。
“不,你的身體已經死亡了。”羅伊那面色平靜地在一塊墓碑上坐下,并拍手示意邁克爾坐到她的身邊,“我們能做的是将你的靈魂通過魔法複生到一個死去的嬰兒身上,這應該說是讓你重生,但并不是以過去的邁克爾·伍德的身份。”說着,她神色平靜安詳地看向邁克爾,“時空是交錯的,你在這個時間段已經不能存在了。所有必須重生在另一個時空裡,我會選擇一個最需要你的時代。”
“更需要我的時代?”邁克爾默念着羅伊那的話,腦袋裡似乎抓住了什麼東西,但是他在看到自己的墓碑時又顯得有幾分猶豫。
“當然你也可以選擇就此死去,或者成為霍格沃茲裡又一個鬼魂。不過如果你選擇了重生這個安排,那麼我想你也該明白,屬于這個年代的邁克爾·伍德也會随之消失。”羅伊那這麼說着,嘴角似乎有些輕微地顫抖,她看着邁克爾的眼神裡又多了幾分惋惜與悲憫。
這幾乎是邁克爾平生面臨過的最艱難的決定,他緊抿着唇,平時萬人迷般英俊讨喜的五官此刻顯得異常痛苦。他的雙手放在膝蓋上,無意識地曲張着手指。腦袋裡飛速閃過自己埋首案前的那無數個日日夜夜,那一沓沓凝聚着他全部心血的演算公式,電腦裡那個還未完成也未命名卻幾乎聚合了他所有思想與生命的文檔……當然他也想起了很多人,像是自己的父母,陪伴他牙牙學語的父母,看他棒球比賽的父母,在火車站台上與他搞告别的父母,參加他畢業典禮的父母……畫面的最後定格在一個女人蒼白的側臉上,那張臉蒼白得幾乎看不見輪廓隻剩下火紅的頭發和豔紅的唇突兀的鮮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