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玉璃察覺外面的動靜有些不對,追出來循着動靜傳來的方位瞧見了一閃而過的黑影。
那黑影是去了竹林的方向,衣着扮相倒與與前幾日的淩一相仿,應是來尋那陳白榆的。
他站在門口望着那人消失的方向凝眉出神,清平傳來的信中述過一切妥當,淩一這才剛走幾日怎得又折返回來尋人。
難不成外界又出了什麼變動了嗎?
起初他以為那黑影是曾經來過的淩一,追了半道才察覺那人不是,這人的功夫比淩一要好得多。
姚玉璃不再像初遇淩一之時那般托大,探手從拂過胳膊的竹葉中摘下一片,指節屈起注了十成十的力道把它彈射了出去,一聲悶哼,那黑衣人落了下來。
那人落地之後就地一滾,又立刻站了起來。
那人沒有管腰腹間的滲血傷口,站穩了身子恭敬地行了一禮,恭聲道:“在下身有要事,還望先生不要阻攔。”
“何事?”姚玉璃冷聲質問,見他無逃走之意,收了身站在離他數丈之外的兩株翠竹之下,擡手撥開了垂在他眼前的青翠竹枝,手心多了幾片竹葉,隻要那人身有異動,立刻就能出手。
那人垂首沉默了半晌,終于開了口:“東吳皇帝突然垂危,先皇後之女被害,生死不明。”
先皇後之女......先皇後......
那不是清平的幼妹嗎?這人口中那位先皇後之女他知道。
她幼年喪母之後跟在幾個嬷嬷身邊長大,上無主子壓着下人就有些怠慢,以緻公主在數九寒天之時曾被暗害,落下了寒症這個病根。
當年清平還專門向他讨要過方子,隻因他也未曾面見,開出的那方子效果并不如何。
又因她是個女兒身,陳勇勝向來不曾過問她的事情,能平安長大全靠清平一手托庇。
總之,她不會是任何人的障礙,為何會突然被害。
還有。
他也曾應清平的要求推算過陳勇勝,他也不該是個如此短命的,是清平出手了嗎?但是東吳的大半實權已經握在了他手中,陳勇勝活着比死了要好得多,最少在明面上陳勇勝才是秦不疑要收拾的對手。
“為何?”軟彈的竹葉從手心向下滑落了一些,被姚玉璃夾在了指間。
那黑衣人心頭感知到了莫名的危險,聽他問話不敢再沉默,直接搖了搖頭,“在下隻是來給公子傳信。”
姚玉璃颔首放他離開,跟随着他一起進了陳白榆的房間,呆了許久才返回了藥廬。
那人所帶來的消息不多,一是東吳皇室的變動,二是秦不疑摸到了一些線索,但已經着人按下了,甯兒的身份還能再捂一段時間。
隻待她回了建業,抛些線索出去引到她這個義女身上便可。
就這最後一條消息令姚玉璃極為扼腕,他雖瞧不上那群秃驢,但也無意去害他們,偏得現在,大悲寺因着他們一夕之間掉進了深淵。
大悲寺曾在道教橫行之時就在這天地間占有一席之地,這全要仰仗當年的不言,據傳他降生之時身有佛光,剛滿周歲就被松入了大悲寺剃發修行。
他的信徒衆多,再加上道教泯于變故,大悲寺如日中天。
現在則因為一道日月同天的預言,危矣。
那戒塵所推算出來的與他所推的一般無異,乃是上上吉兆,天命之女必然伴在天子左右,如今天女已出,這天子應該也是要定下了。
秦不疑對這天月勢在必得,下了大功夫去尋這月女,結果到了顯象之時天降血月吉兆變成了不詳之兆。
陳白榆的人得了令之後,在呈象之日就動身,暗中趕往各處開始散播:帝王德行有虧,以至天要降罰的謠言。
清平得了信之後,也不遺餘力地添柴加火。
臨近雨季雨水豐沛,黃河兩岸本就發了大水,本是平常卻因為謠言世人惶惶,甚至大批百姓自發集聚在皇城外跪求帝王降下罪已诏。
這下可惹惱了秦不疑,他雖然出身不高沒讀過什麼書,但也知道這罪己诏不是什麼好東西,若是為了平民衆下了罪己诏,都不用等到後世,現今的筆杆子就能把他戳爛了。
他心頭憤意難平,那城外烏泱泱的百姓他動不得,一群妖僧他還治不了嗎?當即對羽林衛下了口谕,把這流言一股腦全推到了大悲寺頭上,完全是他們妖言惑衆。
大悲寺上下六百僧衆一并入獄,擇日問斬,這可當真是天子一怒,血濺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