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之後,江念沒在藥店裡看見曾醫生。他猜測曾醫生應該是去哪避風頭了。
他給他留了個口信,就回家了。
果然,當天晚上,江念就聽見了九安街不同尋常的動靜。他有點忐忑地縮在房子裡,聽着槍聲,尖叫聲,各種各樣的混雜的聲音。幸好,沒人闖進他家。
之後幾天,江念都待在家裡,閉門不出。
等到一切都歸于寂靜的時候,江念終于出了自己的小窩。他站在街道口,看着空曠無人的大道,頗有些不知今夕何夕。
往日裡,這條街道總是人來人往,各種小販混混,地痞流氓逛來逛去。可是最近,審察院抓了不少人。一時間,九安街的住戶人人自危,都不敢出門,是以看上去異常冷清。
江念路過藥店,卻見藥店門口貼着大大的封條。是審察院貼的。
他的心一沉。
不對,他都沒被抓走。為什麼曾老闆的藥店遭殃了。
他勾起手指,生出一股沖動,想給那個女人打電話。
這樣的沖動還是被控制住了,他抿了抿唇,不抱希望地撥通了曾醫生的電話。
“嘟——嘟——”
“喂,幹嘛?”
竟然撥通了,江念眼裡閃過一絲不可置信。
“老闆,你,你還好嗎?”
“臭小鬼,老子好得很,沒事别打電話過來。我告訴你,那藥店我不要了,你被辭退了!”
說罷,便挂了電話。
曾摯今臭着臉,把電話交給一邊的陳周維。
實驗室禁止各種通訊消息進入。但是梅見雪吩咐過,不能讓江念或者其他人起疑心。陳周維相信曾醫生是個聰明人,不會說一些不能說的話。
而曾醫生也确實如他所料,沒有透露自己的所在,并且編造了一個合理的理由。
陳周維對曾醫生客氣地笑了笑,然後把手環放在了封閉的盒子裡。
曾醫生不知道突然記起來什麼,沖陳周維嚷嚷道,“給他打一萬塊錢,這個月工資還沒發!”
陳周維:“......”
另一邊,江念對着挂斷的電話,有些愣怔,他壓下心底的不安。
至少,曾老闆人應該沒事。也許,是因為怕受到波及,提前搬走了......
江念十五歲開始就在曾醫生手底下打工。一開始,他隻能幫曾醫生跑跑腿,拿藥發藥。過了幾年,他能上手術台給人打下手。雖然大部分時候隻是旁觀。
雖然曾老闆不太有錢,工資發的可憐。但作為一名剛剛成年的Omega,江念還是很感謝老闆收留自己。
至少這一份薪水為他和弟弟提供了足夠的食物,讓他負擔得起昂貴的抑制劑。
這個世界裡,alpha掌握了國家的高端資源,beta作為社會的工蟻支撐着龐大的階層,而Omega由于天生的生理弱勢,隻被視作生育的機器。
有條件的家庭,會送Omega孩子去專門的學校上學,學習禮儀和基礎知識,培養作為妻子的品德和能力。比如江念的母親,曾經也是一位受過良好教育的Omega。這些Omega的歸宿,大多數是嫁給alpha,生育和撫養孩子。
而江念這樣貧困的Omega,别說讀書了,連養活自己都很困難。
在城市邊緣的世界裡,除了□□性别是無所謂的。在争搶有限的資源時,誰的塊頭大誰就有優勢。
Omega大多纖細柔弱,所以社會面向Omega的工作崗位少之又少。
走投無路的江念以前在酒吧工作過,那是一所專門由Omega服務的酒吧。酒吧老闆願意招他這個未成年,大概是因為看上了他過于秾麗的相貌。
即使沒有精心對待,江念的皮膚依舊細膩光滑,潔白如皓雪。他眉眼精緻,眼眸狹長,自帶無端的媚意。唇色天生像碾碎石榴汁浸染的豔紅。
第一眼看見這個少年的時候,老闆呼吸一窒。
江念那時還帶着些天真的愚蠢,以為這是一個普通的餐廳,自己隻是一個普通的服務員。直到他被不懷好意的人摸上摸下,才意識到自己誤入了什麼地方。
他僵着身子躲了過去,立刻跑到老闆那辭職。
老闆笑眯眯地盯着他看,一言不發。
江念的後背後知後覺地泛起涼意,他開始害怕了,根本沒有什麼好心的老闆。現在他想要擺脫掉這群人,得褪一層皮。
最後,是母親把他帶走的。
他不知道母親用了什麼方法。後面發生的事情,他也不願意再回憶。那時候,他忽然覺得一切都好沒意思。這樣活着,到底是為了什麼?
他的目光虛無地落在半空中,好像真的看見了天堂,白色的,幹淨的。
他在床上躺了好多天。等他可以走路了,女人把他帶到曾醫生這裡,拉着半大不大的自己跪在他面前。
“求求您,行行好。收這個孩子幹點雜活。”女人拽着曾老闆的手,連聲哀求,“不要錢,管一份飯就行。”
她低垂下身體,露出纖瘦潔白,肌膚細膩的脖頸。
曾老闆是個怪人,他畢生的熱情都在他的研究上,對Omega的獻身不屑一顧。
又或者,Omega對beta的吸引力就是這麼有限。
不過曾老闆上下一打量江念,倒是破天荒地開口,“行了,留着打雜吧。”
大概他新開的店鋪少了個跑腿的。
後來,江念就在這個地下診所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