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言的午餐是醫院标準的病号餐——清蒸魚、西蘭花和米飯。周予安從包裡拿出一個保溫盒："我媽寄來的辣醬，我帶了點，你要不要再試試？這次隻放一點點。"

溫言猶豫了一下，點點頭。這次他隻蘸了米粒大小的一點，小心翼翼地品嘗，眼睛立刻亮了起來。看來經過多次嘗試，他開始适應這種刺激的味道了。

"學校有趣嗎？"溫言寫道，一邊小口吃魚。

周予安想了想："數學老師讓我上去解題，同學們好像很驚訝。"

【因為他們不知道你有多聰明。】溫言寫道，眼神中帶着驕傲，仿佛周予安的成就是他的一樣。

"才不是，"周予安耳根發熱，"隻是普通題目。"

他們邊吃邊聊（準确說是周予安說，溫言寫），時間過得飛快。周予安講了數學課上黑闆解題的事，講了那個話多的物理課代表，還講了從教室窗戶能看到醫院頂樓平台。

溫言聽得認真，時不時點頭或微笑。當周予安提到午休可以離校時，他眼睛一亮，寫道：【那你每天都能來？】

"嗯，"周予安點頭，"不過時間可能不長，來回路上要半小時。"

溫言搖搖頭，表示已經很滿足了。他指了指床頭櫃上的小鬧鐘——周予安上次帶來的，特意調快了十分鐘，好讓他能準時返校。

一點四十分，周予安不得不離開了。溫言送他到門口，做了個"好好學習"的手勢，又指了指自己的數學課本，表示會繼續自學。

"明天見，"周予安輕聲說，"我給你帶學校食堂的小面包，聽說很好吃。"

溫言微笑着點頭，陽光透過他身後的風鈴，在地上投下流動的光斑。周予安最後看了他一眼，将這個畫面刻進心裡，才轉身走向電梯。

回校的路上，周予安的手機震動起來。是母親發來的短信："開學順利嗎？需要什麼跟張秘書說。"他盯着屏幕看了幾秒，最終隻回了一個"嗯"字。

下午的課程相對輕松，主要是新學期安排和教材發放。周予安領完書本，發現裡面夾着一張紙條："放學後操場見？——張遠"。他皺了皺眉，不确定這個熱情的物理課代表有何貴幹。

最後一節課結束，周予安猶豫了一下，還是去了操場。張遠果然在那裡，身邊還有幾個男生，正在踢足球。

"周予安！"張遠揮手，"來一起踢球嗎？"

"不了，"周予安搖頭，"我還有事。"

"就知道你會這麼說，"張遠小跑過來，神秘兮兮地壓低聲音，"聽說你每天午休都去醫院？我表哥在那兒實習，說看到你了。"

周予安的身體瞬間繃緊："所以？"

"别緊張，"張遠後退半步，"我就是想說......如果需要幫忙，比如筆記啊作業啊，盡管開口。大家都是一個班的。"

這個出乎意料的回應讓周予安愣住了。他習慣了被當作怪胎，被疏遠，卻不習慣這種毫無保留的善意。

"謝謝，"他最終說道，聲音比預想的柔和，"但不用了。"

張遠聳聳肩："好吧，offer長期有效。對了，"他從包裡掏出一個紙袋，"食堂的小面包，聽說新來的都喜歡。給你和......醫院的朋友。"

周予安接過還溫熱的紙袋，面包的甜香撲面而來。他想起自己對溫言的承諾——明天給他帶學校食堂的小面包。現在不用等了，今天就能帶去。

"謝謝，"他再次說道，這次真誠了許多，"這......很貼心。"

張遠咧嘴一笑，露出兩顆虎牙："不客氣。明天見！"

離開學校時，夕陽已經西沉。周予安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再次轉向醫院方向。他知道這不合規矩——非探視時間，但他想給溫言一個驚喜。

護士長在走廊上攔住了他："周予安？怎麼又回來了？"

"我......"周予安舉起手中的紙袋，"帶了點東西給溫言。"

護士長看了看表，又看了看他懇切的眼神，最終歎了口氣："十分鐘。他剛做完晚間檢查。"

溫言看到周予安再次出現時，驚訝得差點打翻水杯。他匆忙放下書，眼睛瞪得圓圓的。

"學校的小面包，"周予安拿出紙袋，"同學給的，還熱着。"

溫言接過紙袋，香甜的氣息立刻充滿了病房。他掰下一小塊送入口中，眼睛幸福地眯起，然後掰了更大的一塊遞給周予安。

"我吃過了，"周予安搖頭，但還是接過來吃了，"怎麼樣？"

溫言豎起大拇指，又掰了一塊。他在本子上寫道：【比醫院的晚餐好吃一百倍。你怎麼又回來了？】

"想給你嘗嘗，"周予安輕聲說，"還有......"他從書包裡拿出物理課本，"張遠——就是我說的那個物理課代表——說下周有小測驗，我想提前準備一下。"

溫言微笑着挪了挪位置，讓周予安也能坐在窗邊的椅子上。他們肩并肩坐着，周予安講解着物理公式，溫言時不時點頭或提問。窗外，暮色漸漸深沉，城市的燈光一盞盞亮起，像是倒映在地面的星辰。

護士來催周予安離開時，他們剛讨論到牛頓第三定律。溫言依依不舍地合上課本，做了個"明天繼續"的手勢。

"明天見，"周予安站在門口說，"記得把面包吃完。"

溫言點點頭，突然開口："周......予安......"聲音比白天更加清晰，像是經過了反複練習。

周予安胸口一熱，幾乎要沖回去擁抱他。但他隻是站在原地，微笑着回應："晚安，溫言。"

回家的路上，九月的晚風帶着微涼。周予安想起張遠的虎牙笑容，想起溫言品嘗面包時幸福的表情，想起護士長無奈的縱容。這些細碎的溫暖像星星點點的燈火，照亮了他原本以為會孤獨的新學期。

公寓樓下，他擡頭看向328病房的方向。距離太遠，看不清細節，但他知道溫言一定也在望着這邊，也許正聽着風鈴的聲音，想着他們共度的這一天。

這個認知讓周予安嘴角不自覺地上揚。開學第一天，比他想象的要好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