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真棒。” 慕雲勵幹巴巴地回應,心裡更堵了。艾宏笛很少評價合作者,更少用“還不錯”這種詞。
他深吸一口氣,帶着點豁出去的意味,也帶着點不易察覺的委屈和期待:“那……什麼時候也來給我的演唱會當嘉賓?讓我也沾沾‘冰弦神童’的光?我的舞台更熱鬧,保證比路傑的‘水墨畫’夠勁兒!” 他故意用了比較的語氣。
這次,艾宏笛沒有沉默太久,回答得很幹脆:“可以。你定時間,提前告訴我曲目。”
這爽快的答應,像一劑強心針,瞬間沖淡了慕雲勵心頭的酸澀和身體的疼痛。他嘴角不自覺地揚了起來,聲音也輕快了些:“真的?一言為定!”
“嗯。” 艾宏笛應了一聲,話題似乎要結束。
“等等!” 慕雲勵下意識地叫住他,仿佛想抓住這難得的、不因意外而中斷的通話,“你……那邊結束了?沒去慶功宴?”
“吵。回酒店了。” 艾宏笛頓了頓,聲音裡罕見地透出一絲困惑和……猶豫,“剛……遇到點事。”
“怎麼了?” 慕雲勵立刻追問,艾宏笛很少流露出這種情緒。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艾宏笛的聲音才再次響起,帶着一種混合着震驚、茫然甚至一絲無措的複雜:“我不知道怎麼說……” 他似乎組織了一下語言,“剛有人給我表白……”
“這不是好事麼,艾天才則這才華、這顔值、這身材,被表白那……” 慕雲勵調侃道。
“男的”艾宏笛聲音聽起來有一絲怒意、羞恥。
“不會是有人想和你開玩笑吧?” 慕雲勵同樣有些震驚。
“不是。”艾宏笛的語氣恢複了慣常的冷靜,但那份困惑依舊清晰。
慕雲勵握着手機的手指猛地收緊,他思緒亂飛。
是誰?路傑的人?還是别的什麼人?一股強烈的好奇甚至混雜着難以言喻的醋意?或危機感?
瞬間攫住了他,比剛才摔下台階時更甚! 他被自己的情緒也驚一下。
“你……怎麼回的?” 慕雲勵的聲音有些發緊,努力維持着平靜。
“我當然拒絕了,但……。” 艾宏笛帶着一種從未有過的遲疑的語氣,但馬上恢複了慣常的冷靜, “算了,不多想了。”
這個話題像一顆投入深水的炸彈,在兩人之間炸開。空氣仿佛都凝固了。
“你……排斥?” 慕雲勵試探地問,心跳如鼓。
“不。” 艾宏笛回答得很快,很幹脆,“音樂裡,情感不分性别。我欣賞過很多同性藝術家的作品,他們的感情真摯動人,像柴可夫斯基寫給梅克夫人的信,像王爾德筆下的深情……愛本身,值得尊重。” 他的觀點清晰而理性,不帶偏見。
慕雲勵的心稍稍落回一點,但随即又懸得更高。“那……如果,” 他舔了舔有些發幹的嘴唇,半開玩笑半試探,語氣裡帶着自己都沒察覺的緊張,“如果是我給你寫情書呢?艾大天才,你也這麼冷酷無情地拒絕?”
電話那頭傳來一聲極輕的、類似氣音的哼笑,艾宏笛的聲音帶着點戲谑:“你?算了吧慕天王。
你的情書估計明天就能上頭條,标題是‘頂流男星疑似出櫃,對象竟是古典樂天才’。” 他頓了頓,語氣恢複平淡,卻像在陳述一個鐵律,“而且,我記得某人說過,喜歡身材火辣的金發美女?我也一樣,對女孩比較感興趣。”
他刻意加重了“女孩”兩個字,像是在劃清一條界限。
“哈哈……說得對!” 慕雲勵立刻幹笑兩聲附和,聲音有點發飄,“開個玩笑嘛!我可是鋼鐵直男!你也知道,我爸媽,尤其我媽,要是知道我跟男的……嘶,光想想她老人家拿着聖經追着我打的場面就夠嗆!還有我爸……”
他語速很快,像是在急切地證明什麼,又像是在說服自己。基督教家庭的嚴格規訓、母親對他“完美人生”的規劃、社會對公衆人物的審視……無數條無形的鎖鍊瞬間勒緊,讓他幾乎窒息。
剛才那句玩笑話出口時,心湖泛起的、那一絲陌生的、帶着悸動的漣漪,被這冰冷的現實狠狠壓了下去。
“行了,傷患就好好休息。” 艾宏笛似乎不想繼續這個話題,語氣恢複了慣常的疏離,“少胡思亂想,養好你的腳。嘉賓的事,等你計劃好了再說。” 說完,沒等慕雲勵再開口,便挂斷了電話。
“嘟…嘟…嘟…”
忙音在寂靜的房間裡顯得格外刺耳。慕雲勵握着早已發燙的手機,維持着接聽的姿勢,久久沒有放下。
腳踝的疼痛一陣陣傳來,提醒着他白天的狼狽。但此刻,更清晰的是心口的混亂和鈍痛。路傑演唱會的成功畫面、艾宏笛描述那個男人告白時的困惑語氣、自己那句脫口而出的玩笑、艾宏笛劃清界限的“喜歡女孩”、還有父母嚴厲的面孔和教堂裡唱詩班的聲音……無數碎片在他腦海裡瘋狂沖撞。
他煩躁地抓了抓頭發,把臉埋進枕頭裡。那句“鋼鐵直男”說得那麼大聲,像是在對誰宣誓。
可為什麼……為什麼當艾宏笛說“對女孩比較感興趣”時,他心裡會湧起一股強烈的失落和……一絲隐秘的刺痛?
他不敢深想。那份被禁忌包裹的、剛剛在心湖泛起一絲漣漪的困惑,連同腳踝的傷痛,一起被死死地壓在了“完美偶像”和“孝順兒子”的沉重軀殼之下。隻有窗外城市的霓虹,無聲地映亮了他眼中那片無法平息的、混亂的波瀾。慕雲勵啊慕雲勵,你肯定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