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點是一切人群個人意識蘇醒的時候——大概。
這隻是陸燈月自己的想法。畢竟管理處是九點下班——雖然提前下班的時候不少,連隊長都覺得硬呆到那麼晚沒什麼意義。大部分公司是六點下班嗎——不算加班的話。陸燈月意識到自己有些缺乏這方面的常識。也正常吧?她大學本科後,考研到研究部,之後又調到事務部。她從來沒有接觸過這方面的事。要說的話,她也挺幸運,從來沒體驗過找工作的折磨,也不會經曆失業。不過,穩定和過于強制性的“穩定”是大多數惡魔管理局工作的通病,基本入了這地方,這輩子就圍着它轉了。也沒什麼不好的吧?
至少陸燈月本人很滿意。
她這樣胡思亂想着,收拾收拾資料,準備去惡魔酒吧簽字。晚上的夜班又要辛苦陶雨和唐酥了。不過現在這時間,她們大概在處理晚飯。唐酥上下午的巡邏都提前結束了,匆匆忙忙不知跑到哪裡去了。陶雨的話,陸燈月倒沒注意。
工作的事情她報告了隊長和言姐,兩位都沒什麼意見。言姐還打趣陸燈月很适合處理工作,總是很熱情。陸燈月的耳朵都燒起來,她結結巴巴地回答“沒有的事”。陸燈月對言姐的印象一直很好,從第一次見面時,電梯裡她那個笑容開始就是。或許這隻是件很自然、很普通的事吧。陸燈月卻記了很久。她一直記得剛到事務部時,同事送她的咖啡,上面還畫了對方的卡通頭像,龍飛鳳舞地寫着“歡迎”——真懊悔!她明明一直好好收着殼子的,出院之後竟然找不到了。唐酥遞給她的第一顆糖是藍莓軟糖。隊長剛見她的時候有點兇,問她“你就是陸燈月?”她總是記得這些事。她覺得,這都是寶貴的過往,不該随意丢棄。當她再一次想起來的時候,她也照樣會感到幸福。
她走出去。經過那條無數次走過的路,繞過商貿街,進入打着晃眼燈光的酒吧,聽着老闆一如既往地、熱情地叫她。這次戴安娜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搞得陸燈月條件反射地跳開,渾身都顫了一下。戴安娜哭笑不得。陸燈月緩了緩,無奈地接過對方遞來的查驗本。她習慣從前往後翻翻,自始至終,都是她的名字。她略略掃過酒吧,開始簽字。
戴安娜遞上一杯白開——當然是塑料杯裝的。她看着陸燈月翻過一頁頁紙,似乎是随口一說,找找話題:“話說上一個本子沒用完就換了。”
陸燈月擡起頭,有些錯愕,“沒用完?嗯……我記得,我出院之後就是新本子了,我以為之前的已經寫完了——我住院那段時間應該是其他人代班的……”她有些好奇起來,但同時又想起了些什麼,她的瞳孔微微縮小,“那個……之前的查驗本,還能找到嗎?”
“怎麼了?林夕?”
“啊——”楞神的林夕反應過來,“抱歉。”管理系統又在響了,又有什麼事?唉,看來還是得快點開完臨時通道,好回去處理工作才行。
“街機!是——是活的街機!”音遊愛好者夏涵的眼睛都直起來,她眼饞地看着音遊機前的人熟練地拍着機器。露爾看着反應過來的林夕,又指指夏涵。
“我那個小地方壓根沒見過——我的天!好想試試。”
“那就去啊,”露爾說,“有不少人……先排隊?”
“不不不不不——”被露爾拉着要往前走的夏涵猛得後縮,“我不懂——我不知道怎麼玩——人好多我不去啊啊啊啊啊——”
露爾松手,朝着林夕做出“你看看她”的表情。後者被逗笑,擺擺手表示“算了,你随她吧”。夏涵又戀戀不舍地盯一會,突然沒頭沒腦地說“我想吃糖葫蘆。”
“你剛剛在外面的時候就盯着了吧!”露爾氣憤地湊上去,“看了好一會,一句話不說,最後在心裡安慰自己‘算了算了’——你想要就早說啊!那時候我們還可以帶你去買。現在?我才不跑這個腿!”
“我自己去!”夏涵賭氣起來,“我都成年了!不用你陪着!”她在心裡打打氣,很快跑開。
“哼,她已經在害怕了,瘋狂場景模拟在想到時候怎麼辦呢。”露爾感知着夏涵說,她随後又看看街機。
“要不你先去試試手?”林夕逗她。
“我不會——夏涵好歹喜歡看這些,應該懂一點,我可是一點不會——”
“她的記憶不是和你共享的嗎?”林夕笑起來。
“我也不敢去啊——”她的臉通紅,“好了,我們等她回來吧——”
她們坐在街機廳外面發呆。确切地說,林夕在等管理系統的情況,露爾透過夏涵的眼睛,看着那個笨蛋磕磕碰碰但是順利買到糖葫蘆,又給自己和林夕帶了一串。她笑起來。她看着對方往前走,路過一個巷口,裡面一團黑色間發出弱弱的貓叫聲。這一團黑色像影子,切割巷道内與外面,分割為寂靜和熱鬧兩個世界。夏涵好奇地走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