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管理員如釋重負,一副“眼淚縱橫”的感動模樣。露爾有些狼狽——好在血腥味沒有彌漫開——也許是因為深夜,沒有引起什麼注意。她将血液收回去——那血漬消失了。衣服有幾處破損。她尴尬地遮住。
夏涵站在在管理員身後,還拎着蛋糕,好幾次欲言又止,最終隻是站在那裡。她的腦袋也空落落的,但露爾大概知道她的“想法”——或者情緒,出自于無意識的、無可抑制的情緒。情緒總是有很多話說,很多時候,它比語言更加誠實。
“蛋糕……我想嘗嘗,有些餓了。”
“行!先找個地方坐下吧——那邊花壇怎麼樣?”
她們坐下了。那黏膩膩的盒子又打開了,其中一隻已經空了一半。夏涵狼狽地開着另一個——誰知道那個攪和得那麼嚴重!露爾咬着勺子,“耐心”地等着。
“咔——”
“露爾!你怎麼把勺子咬斷了?小心點。”
“用……用我的吧……”
甜膩漫進嘴裡。
旅館的黑夜安靜祥和。也可能是幾位剛剛經過一波消耗。疲憊拉扯着露爾的眼皮,兩位女孩相靠在床上。管理員似乎出去确認事項——于是她們坐在一起——露爾有些懷疑林夕是不是故意的。她吐口氣。
“秋月白說你改主意了?什麼情況?”
“诶?我不知道……我沒和她說什麼……可能是……可能是稍稍改變了一點想法……但我還是……”
覺得自己應該去死。
露爾聽到那聲音。
“少自欺欺人了。情緒不會騙人。”
恐懼和遺憾,在那女孩意識裡糾纏,也在自己的意識裡糾纏。
努力說服自己去做對的事情——可這事不對,也未必是心中渴求。
——連“做正确的事情”這種想法,都未必是自己的願望。
露爾有些生氣了。疲憊總是拉扯着她——于是她的聲音顯得低悶——夏涵感受得到她的怒火。
“我想要活下去,雖然我壓根不知道為什麼。隻是看到蝸牛爬過綠葉會覺得有意思,聽到樹葉的聲音會覺得清透,咬過蘋果的酸甜口感會覺得享受——我不想因為生存丢掉夢想,我想要繼續寫作,我不想要在友誼中隻會委屈自己、不想在家人面前裝樣子。隻是喜歡細膩的巧克力冰淇淋、微膩的糖水、酸甜的水果糖和混雜在一起的紅絲絨蛋糕……
少用你那應該不應該的了!好好看向我啊?好好聽聽自己的需求啊?
我想要活下去——我想要我們一起活下去。”
沉默。露爾頓了頓,似乎是放棄了什麼東西。她低頭,臉色漲紅。
“如果是因為我說了什麼很過分的話……我道歉……對不起……”她并不是自己痛苦的源頭,她并不需要承載着愧疚去彌補。總有些什麼擠壓着她們,無論誰脫離誰,這痛苦并不減少半分。
“我……我也做了很多措事……我……”
無所謂了。
“要睡一覺嗎?還是看會小說?我已經看到大結局了。”露爾精神起來,她笑着坐起,又往另一個女孩那裡靠了靠。肩膀與肩膀,手臂與手臂,發絲與發絲,依偎着、觸碰着、溫暖着。
“啊?那——結局怎麼樣?”
“沈臨殺了蘇糖,最後帶着她的屍體跳河了。”
兩人對視,短暫的沉默。
“果然……be了……”
“雙死算不算he?”露爾打趣。
“最後的時候,蘇糖許下了叫兇手去死的願望——但每一個願望的實現都要付出生命的,相當于她想極限一換一——還被警察罵了一頓的說。沈臨取下了那份願望,慌稱是因為不希望蘇糖出事——其實她自己就是兇手,取下願望意味着将要實現它——”
她殺死愛人的時候是什麼心情?那被扭曲愛着的人又是什麼情緒?
小說中并沒有詳細描繪這些。當看到那“end”時,露爾控制不住地想。
她會後悔嗎?她們會後悔嗎?
幸好隻是故事。
現實中兩位女孩的手握在一起。她們笑着,面對着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