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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玉一般的聲音,顧周周終于從中聽出了一點質問、嘲意。
她不守規矩,窮酸,為了一點小利忍耐惡人,這便要被嘲諷、看不起。筆挺支在她脊背上的一根不折傲骨,在這一刻又占卑怯隐忍的上風。
她猜她面上此刻并不好看,牙關咬的很緊,近乎聽見齒間嗤嗤的聲音,胸膛起伏,忍不住辯駁起來:
“臣女自幼長于鄉間,耕種勞作,上山采藥皆不易,二兩銀子要辛勞半年的汗水,是以将錢看的貴重,所以一點小利便可以打動臣女,教臣女貪心,讓臣女忍讓。
不似殿下是金枝玉葉的貴人,不知平頭百姓的艱難,也不知一文錢兩半花的辛酸。
更何況,殿下若是不相助,臣女也能應付。”
話落,她又蓦然後悔,害怕湧上心頭。他位高權重,捏死她,如同碾死路邊螞蟻一般輕易。
她噗通伏跪在地上,伶仃單薄的肩背伏身,輕巧得像隻蝶搭在他腳上,惶然改口道:“臣女一時妄言,請殿下饒恕。”
即使被這樣嘲諷,謝辭璟神态也未多大改變。他不怒反笑,漂亮到極緻的眉目斂首,靜靜望着地面跪在他腳邊的。
他欠身,手指擦過她的耳垂,将她扶起來。
“孤沒有這個意思。隻是氣你仗着自己有些力氣,便以為天下所有男子都欺負不了你。”
他話溫溫柔柔,行動卻霸道至極。
箍在腰間,脊背上的手清瘦如玉,這雙執筆拉弓的手,彈琴吹箫的手,她自知大力,如今任她如何掙紮,也毫無還手之力。
她幾乎狼狽的被箍在淡淡冷香的懷抱之中,腰肢顫抖,呼吸紊、亂。
他唇幾是貼着她耳垂說話,半張半合間氣息打上去,像是蜻蜓點水的吻,也似放肆張揚的暗示。
不過片刻,他推開允她站住時,她腳幾乎沒有占穩,未經人事的她,像是被妖魄吸盡了神氣的凡人。
她坐在椅子上緩了會兒,渾身都出了汗,迎窗一吹,微不可查的抖了抖。
謝辭璟那雙漂亮的手關了窗,關左側窗戶時的他,從她位置傾身覆來,男子的氣息迫近,如絲緞的發尾若有若無的掃過她脖頸,帶來微微顫、栗。
許是太過驚吓,一時半會她都沒有時間想明白他說那句話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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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周周從雅間出來時,冷香氣息淡了,頭腦才霎時一個激靈起來。見着南松,仍舊是恭敬,隻是更冷淡了:“南松侍衛,月竹沒有來嗎?”
她進雅間有一個時辰,坐馬車來回,也早該拿了錢回來。
南松探進去雅間一眼,見自家爺神色愉然,臉上笑容滿面,十分真誠:“顧二姑娘别擔心,我把月竹姑娘安排在一樓雅間,茶點好吃的伺候着。這就帶您去找她。”
月竹果在底下,見她十分驚喜:“姑娘出來了。”倒是沒有擔心,隻有高興,像是發生了好事。
所有人都覺得她被太子看上是榮幸。
顧周周斂目,低低應了聲,問道:“叫你拿的銀錢呢?”
月竹從衣袖中掏了荷包出來:“都在這兒。”
南松極其有眼色,笑道:
“顧姑娘将銀子收好,不過是玩笑話,殿下怎麼會讓姑娘給銀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