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解釋了幾句,打開食盒,讓她拿了塊點心吃,白玉将信将疑送進嘴中,眼眸驚豔地亮了,忍不住伸手又拿了兩塊,珍珠不讓她再拿:“長公主這幾日沒胃口。”
白玉了然,讪讪住了手。
*
鐘音響起時,寶甯長公主才露了面,今日她穿了身素色長裙,面色稍有憔悴,像一朵被露淋濕的豔麗玫瑰。
幾個健壯的侍衛将一把鋪着柔軟厚墊的躺椅搬進來,侍女們将長公主扶下躺着,長公主柔弱無骨地躺在躺椅上,微垂着目,鮮嫩的唇色淺淡,似乎有些疲憊:
“今日考核上次我給衆位發的箫曲,你們誰先來。”
她眼梢微挑,随意掃了衆人一眼,煙波渺渺。
學子們有些看呆,很快,一位眉目正直的少年郎站了起來,提議道:
“不如按照學堂桌案排位來。”
他似在那群天字般中稍有威望,他說話,衆人沒有反對,顧周周也點了頭。
第一位吹箫的是位清冷神色的女子,她吹的極好,箫技精湛,每聲箫音都圓潤精準,曲調沒有分毫偏差,箫音之中更彌漫着一種孤月意境。
寶甯長公主閉着眸懶懶聽着,似乎快要睡着,等她吹完,隻淡淡說了句:“過了。”
第二位箫聲十分動聽,流暢動人,無一絲一毫的停滞,更處轉折可謂精妙。
待到一曲完畢,長公主輕啟朱唇:“未過,毫無韻味。”
……
顧周周越發緊張,她坐在最角落之中,
便是最後一個,需要等待許久,很是煎熬。
聽了衆人的箫聲,她才發覺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原本覺得自己箫聲不錯,心中還微微自得。
如今一聽,才發覺自己吹箫漏洞百出,指法有錯誤,動作不熟練,轉折更是突兀停滞。
額間細細的汗冒了出來,她握緊箫,一遍遍回顧自己的錯誤,盡力記在心中,待會吹奏時改正。
雖是最後,可學堂中不過十幾個學生,似乎倏而間前一個人開始考核,便就剩她一個人了
長公主淡淡一聲“未過”話音落下,那人神情蒼白,顧周周心頭狠狠一跳,幾乎在下一刻就站了起來。
學堂中四面八方的視線都落在她身上,讓她腦中嗡鳴,幾乎空白了一瞬,又很快冷靜下來,她舔了舔幹燥起皮的唇瓣,刻不容緩間下了一個決定。
她并不多智近妖,方才汲取的教訓真的能嘗試一遍就改正嗎?
她擡箫閉眼放空,将自己直至今早練到圓融卻有不少瑕疵的箫聲慢慢吹奏了出來。
悠揚的箫聲響起,少女一身青衣閉目而吹,窗旁溫煦秋陽灑落出初雪般的面頰,纖長柔軟的睫染上一層淡金,像是停息的蝶翼。
清瘦如玉蔥的指尖在箫孔上跳躍,箫聲似一條迷離的長帶,将所有人的思緒勾着似浪潮般起伏。
箫音平緩,一片初春田野間幼嫩的種苗搖曳晃蕩,顧周周坐在田埂上靜靜吹風,悄然期盼今年風調雨順;
陡而轉急,農舍木窗被人打開,入眼是秋雨簌簌山霧如紗,黛色青山妩媚多情;急躁綿長的秋雨漸停歇,隻餘屋檐灑雨滴,點點滴滴,似泉水曲,炎炎夏日午間不用去田間地裡,她找了個陰涼角落避暑,心靜如水,拾起枯枝在地面比劃村舍學堂外偷聽的幾個字;
天幕落下一場寒,箫聲雜入一絲涼氣,千山暮雪,視野被睫上雪珠挂上一層白,整個天地都白茫茫一片,久穿的棉衣不擋風霜,她将濕透的鞋從雪層中拔出,費力的往家走,推開破舊的茅屋,她抖落身上的雜學,對着屋中人喚了句爹娘,卻無人應答,屋内爐火暖堂,卻恍然是比外面更冷的冰天雪地……
一曲終閉,顧周周睜開眼,眸光微顫,不安地捏着箫身,環顧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