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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青直身擡頭,就看見面前一張清麗溫柔的面龐,眉如春柳,眼波溫和,輕易就能讓人産生好感。
他動作微微一滞,敏銳發覺一道寒芒落在他脊背上,令他畏懼不已。
訓馬也作訓獸,若是野獸太過兇猛,那麼馴者與獸的地位将會反過來,訓者被馴服。
背後的威壓如同山林中的王獸,視線淡淡将獵物鎖住時,足以讓訓獸師頹軟了手足,心生忌憚。
許青脖頸上的青筋緊張鼓起,快速收回視線,退了幾步,恭恭敬敬站在一旁。
餘光裡那位矜貴的貴人果不其然收回了視線,他心中舒了一口氣。
京中學業繁重,難得有恣意玩耍的時期,徐悅宜将朋友交托給訓馬師學習騎馬。
看了一眼太子那邊,就見太子殿下如與清霜玉雕一般清冷立在一邊,似乎想看周周如何學騎馬。
她莫名感覺太子今日有些疏遠,并不似昨日一般好說話,便道:
“臣女要去跑馬了,後山也可打獵,殿下請自便。”
又轉頭對着顧周周說道:“周周,你今日便慢慢跟着許青學騎馬,我等會去林中打獵,中午我們烤來吃。”
“哎!悅宜…”顧周周急喊住她,沒等她說完,徐悅宜便帶着幾個侍衛疾馳而去。
看着好友絕塵而去的身影,顧周周有些喪惱。
徐悅宜走了,留她與謝辭璟待在一處,可真是萬般不自在。
謝辭璟就站在原地不動,兩人沉默良久,許青也是沉默立在一旁,像是空氣。
空氣似乎都沉重地膠黏起來,顧周周細細喘了口氣,鼓起勇氣,扯起個不自在的笑來,向着太子輕輕颔首,然後轉身對着許青道:“勞煩你來教我騎馬吧。”
許青神色微變,不肯得罪貴人,滿頭大汗般捂住小腹:“顧小姐.....,小人肚子有些不舒服,要去如...,您能不能等一等小人一刻...”
聽到着話,顧周周神色大變,反射性朝謝辭璟看去,卻見他已經翻身上馬,身姿矯健地騎上馬場。
收回視線,許青臉頰汗珠滾落,面色蒼白,不似作假,顧周周無意為難他:“你快去吧。”
“多謝顧小姐!”許青倉促叩首,背身離開時懸着的冷汗終于墜下,想着男人在高高的馬上俯身警告的一眼,情不自禁的摸了摸脖子。
這樣做,那位貴人應該滿意了吧。
騎馬師離開,顧周周百無聊賴地給馬喂了幾把青飼,給馬梳了梳毛,又牽着馬走了走。
等了一刻鐘,許青沒有回來。她再等了會,半個時辰過去了,人還是沒有出現。
起了風,久站在風雪中,不覺有些冷。顧周周搓了搓臂膀,打發莊上的家丁去尋一尋。
一個小厮回來複命:
“顧小姐,管家說許青是發了急病,已經送去鄰近鄉縣就醫去了。”
月竹不由有些埋怨:
“也不知道早點來通禀,我家姑娘白白在冰天雪地等了這麼久!”
管家忙賠不是,額間冒汗,因為家中小姐公子都會騎馬,所以莊子裡隻有一個訓馬師傅,誰知道今日那個許青早不生病晚不生病,偏偏今天...,恭恭敬敬賠道不是:
“顧二小姐,實在是對不住,今日怕是騎不了馬了。外面天寒,不如回屋内等等,等我家小姐打完獵回來,再請您來林中野炊,您看怎麼樣?”
身側是刹馬的籲聲,馬兒從疾馳中停了下來,顧周周側頭看去,謝辭璟在背光中,慢慢騎着馬過來,居高臨下看着她們,問:“這是怎麼了?”
管家跪了身,一五一十的将實情說來。
謝辭璟聽畢,目光落在顧周周身上:“若是顧姑娘不介意,不如由孤教一教你。”
顧周周想也沒想便拒絕了。
笑話,她本就避着他,怎麼會願意同他如此相處。
太子笑了下,溫聲勸道:
“一同出來遊玩,怎麼能單讓顧姑娘掃興。還是顧姑娘覺得孤教的沒有那位訓馬師好?”
最後一句當然是玩笑話,可這說得也很嚴重了,顧周周猶豫了一瞬,還是妥協應下:“那就勞煩殿下教臣女了。”
顧周周心不在焉地跟着他身後,脊背努力挺得很直,頗有些掩蓋無所适從的模樣。
謝辭璟身形修長,似是知道身後之人的不情願,緩下腳步慢慢等她跟上。
一前一後,一個故意慢,另一個也故意慢。旁觀人不知曉,腳下的足迹,偏又無知覺卻又同必然命運般,重疊交織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