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終于好了,兩人都是餓極,顧周周善廚,這沒什麼佐料可用的兔肉湯都炖的十分美味,美味的熱湯下肚,在這亡命後的山野,居然感受到一絲安詳。
兩人吃完飯,顧周周重新忙碌起來給謝辭璟煮藥。
謝辭璟跟上前來:“我來幫你,教一教我,下次熬藥做飯這樣的事情可以讓我來做。”
他語氣誠懇,語氣不容拒絕。顧周周猶豫了一下,扶了扶有些辛苦一天,有些酸疼的腰肢,還是點了點頭:
“你看着我如何做。”
顧周周從一堆草藥中拿起一株草藥,一邊處理,一邊給他講解這種草藥的名字,如何辨别,以及這種草藥的功效等。
說起這些的時候,她眉眼認真自信,仿佛在發光。
謝辭璟聽着,視線忍不住落在她面上去。
察覺他在走神,顧周周皺眉,不悅道:“認真學習。”
謝辭璟回神。
“對不起。”
他微垂睫羽,斂下漸深泛冷的通孔,惱怒如此情境下頻頻疏忽大意的自己。
将所有草藥盡數記下,謝辭璟擡眼問道:“你怎麼對草藥如此熟悉?”
顧周周手上将将草藥放入“鍋”中,加入雪水浸泡半小時再煮。她說這話的時候甚至還是有些笑意在的:
“你又忘記了我是在哪裡長大的了?鄉下人看一次大夫多貴,多半自己撿些草藥備着,會幾個土方子,生病了,自己吃不好再去請大夫來治。我小時候為了撿草藥去藥堂賣錢,就會認許多種藥了。來了京城,會識字讀書,看了幾本醫書自學,才真正知道怎樣用草藥治病。”
看着他眉頭皺得緊,顧周周頓了頓,忽然狡黠一笑:“說到底,殿下是我的第一個病人呢?”
她邊說,邊看他的臉色,想看到他露出驚異或者害怕的表情來。
謝辭璟不怕她把他治死嗎?
謝辭璟手指微微動了動,神色十分淡定,顯然沒有被吓到。顧周周有些失望的收回視線。
藥煎好後,等着沒有那麼熱了,謝辭璟端着“鍋”,藥香撲鼻,察覺到一邊顧周周數次投來的視線,似乎在看他是否願意喝她的藥。
他抛下一句:“我信你。”,仰頭将便要将藥喝幹淨。
顧周周被這話愣了一下,然後急忙阻止道:“不要全喝完,留一半明日早上喝!”
謝辭璟喝藥的動作一頓,藥汁差點嗆進喉嚨。見顧周周一無所察,才忍下尴尬,耳朵微紅,繼續将藥喝下去。
原來是他自作多情,誤以為顧周周會格外在意他是否相信她。她隻是在意她的藥要喝兩頓。
·
顧周周給火堆添了幾根柴,又把新撿回來的柴火放在一邊烤幹濕氣。柴火潮濕,燒出的煙氣彌漫整個山洞。
她揉了揉被熏出的眼淚水,用藤條編織了一張方形草墊當做床墊,又在上面鋪了一層烤幹的柔軟幹草,這才将各種衣物毯子重新放上去。
勉強一張像樣的床便出來了。
顧周周打了個哈欠,伸了伸酸痛的腰,脫了外袍睡進去。
想了想,偏頭招呼了一聲正在火堆邊面色微沉的男人。
“睡覺了。”
謝辭璟看過去,顧周周睡在靠裡面的位置,空出剩下的一半來,這一半,顯然是為他留的。
心中微微歡喜,抑住想要立即過去的沖動,免得太過外露。謝辭璟等了等,才不緊不慢起身過去。
顧周周覺得他磨蹭無比,已經翻了個身,閉上眼睛。
身旁窸窣脫衣裳的聲音過後,被子被掀開一角,謝辭璟帶着寒氣躺了進來。顧周周轉了個身,将人抱住,取暖。
感受到柔軟細痩的身體貼上來,謝辭璟表情驚愕,渾身一僵。
以往,除非他逼迫,顧周周從來未主動過,如今兩人的地位反轉,她占主導地位的情況下,他實在難以想到她還會願意主動親近自己。
訝異、奇怪、又有些高興。諸多複雜情緒混雜在一起,讓他思緒難平。
半晌,他才反身将她擁住。
顧周周不知道他怎麼想的,也沒有感受到謝辭璟的不安。她辛苦了一天,才閉上眼,就很快沉沉睡去。
謝辭璟卻睡不着,懷中人的呼吸漸沉且平穩,他在烏黑的濃夜中心緒混亂地睜着雙眼。
手掌下的脊背纖薄極了,骨骼分明。他才再一次驚覺顧周周痩了許多,為救他,吃了許多苦。
讓他心生的懷疑顯得尤為卑劣。
可,萬一呢?
救命恩人的身份多麼貴重,他是儲君,多的是不着手段靠近他的人,以往又不是沒有?
一年前,發善心救下來的小丫鬟為她擋箭,最後卻在他飲食中下毒……
謝辭璟想着,突然伸手狠狠捶了知覺遲鈍的右腿一下,幾息後腿上遲緩地傳來一點疼痛和微麻。
仍是不中用。
意料之中的結果,謝辭璟咬緊牙關,跳躍的火光照映出他漂亮面孔上的陰翳。
這時,顧周周不滿呓語一聲,轉動了下身體。
謝辭璟僵住身體,等了一會兒,見她呼吸沉穩,才放下心。
深深看了她的臉許久,将她露在外面的手輕輕放回了被中。
謝辭璟輾轉反側,天微亮才有了些睡意。
*
今年的雪格外大,鋪滿一層又一層,天寒地凍。
謝辭璟腿腳受傷,顧周周不能帶着他行路探測,因為萬一遇敵是逃也逃不快。
也不能丢下他一個人,去更遠的地方刺探消息。
等待對他們來說更安全有效。
叛軍沒有找到他們,但是謝辭璟的人同樣沒有。
這說明兩方勢力正在膠着,否則某一方絕對的勝利,如今便是大規模的搜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