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場上的人一大半都彙集在舞台周圍。從藝術節剛開始,舞台周遭一直人頭攢動,現在還有人在陸陸續續往那邊趕,一時間操場以舞台為中心熱火朝天,反襯出其他社團的展台前門可羅雀,冷冷清清。
幾個女生正挽着手往舞台方向跑,計算機社團的展台,周海順趴在桌上大聲吆喝:“過來看一看瞧一瞧,我們最新做成的機器狗……”
話還沒說完,幾個女生看都沒看他一眼就直接跑開了……
“你菜市場買吆喝呢!”
周海順無奈地聳聳肩,扭頭看坐在後面打遊戲的孫涵:“兄弟,我真盡力了,喊了半天也沒來個人。”
周海順不是計算機社團的,他本來見計算機的展台太冷清,孫涵又經常和他一起打球,就跑過來好心幫他們長點人氣。
人氣沒長起來,孫涵自己反倒優哉遊哉地坐在椅子上摸了半天手機,周海順以為他在和程欣聊天,哪想到人是打了半天遊戲……
孫涵擡頭瞟了一眼舞台,舞台上幾個衣着打扮奇異誇張的學生正在收拾東西準備下台。
這時候還有女生在往舞台那邊跑,也不知道這種膚淺的表演有什麼好看。
周海順到他身旁啧了一聲說:“這實在怪不了我,主要是我翀哥魅力太大,太他媽招蜂引蝶了。”
聽到這話,孫涵這才發現站在舞台右側準備上台的人是林翀。
剛才的表演結束,台下的歡呼聲不減,反而越來越高,他還以為是什麼呢,他想起剛才在微信上找程欣,程欣說自己要看音樂社的演出,沒時間和他聊天。
看什麼表演,不就是要看這個長得還行的B王麼?
孫涵無語,又埋頭打遊戲去了。
江栀言到了操場,一眼就看到四班的大本營。鄭剛扛着紅色的班旗迎風招展,其他人都在班旗附近,喬安和西瓜在聊天,剛剛跑過去的周海順提着大袋子給大家投喂零食,李文在給他幫忙拆包裝袋。
林翀此刻就在舞台旁,垂頭看手機。
和舞台上的人不同,他穿着簡單的校服,瘦高的身影斜靠着牆面,單單站在那裡一言不發,就已經引得無數女孩的頂禮膜拜。
他自己卻顯得平靜極了,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馬上就要上場了,手指還在手機上快速移動着。直到主持人已經念了他的名字,他才将手機放回兜裡,提着吉他上了台。
就在這時,江栀言口袋裡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她摸出來一看,是林翀剛發來的微信。
“剛才打完球太倉促,有些話還沒來得及說。趁現在有時間,我補充幾句。”
“江栀言,我們第一次見面,帥炸蒼穹的大帥哥就在你面前,你眼皮都沒眨一下就說你不喜歡男的。上次德國教授來講座,那麼長的專業單詞,你看一遍就能過目不忘。慘無人道的英語試卷,你居然卷了148……但這些或許不重要吧,我是想說,江栀言,你舅舅家裡是不是沒有鏡子?你真不知道自己很拽嗎?所以我才感到奇怪,這樣的江栀言,為什麼會覺得自己很多餘?”
“你可能覺得,我這樣說是因為不能體會你經曆過的苦。但是我始終認為,跌入谷底的種子,既可以長成無名小花,也可以長成參天大樹,重要的不是你在哪,而是無論在哪,都不要給自己設限。糟糕的原生家庭又怎樣?你會成為誰,誰說了都不算,你自己說了算。”
“哎,算了。我這人實在不怎麼會灌雞湯,但我真覺得愁雲慘淡的狀态不适合你。”
“如果你仍覺得這世界上沒有真正的感同身受,那你以後就别急着把我往外推,不妨試着對我說一說,畢竟你翀哥從小天賦異禀,說不定就理解了呢?”
最後一句。
“江栀言,擡頭看。”
江栀言蓦然擡頭,視線越過歡呼的人群,舞台上,林翀坐在高腳凳上,一手抱着吉他,一手在調節麥克風的高度。額前幾縷頭發垂落,襯得冷峻的眼睛澄淨深邃。
麥克風調好之後,台下的歡呼聲仍然經久不息,林翀微微傾身說了聲,“謝謝。”
他的嗓音像有魔法,台下逐漸恢複了安靜。
待到台下所有細碎的聲音都消失後,他補充道:“這首歌,送給南方姑娘。”
像一根羽毛從心上輕輕滑過,江栀言站在擁擠的人群之後,周遭又是一陣“哇喔”“啊啊啊”的沸騰躁動。
和弦聲起,和剛才其他人表演的重金屬搖滾風完全不同,林翀唱的是一首民謠,歌名就叫《南方姑娘》。
這曲子本是舒緩憂傷的調調,台上少年的聲音清爽悅耳,如玉石相扣,減少了歌曲本身的悲戚感,多了幾分飽滿的深情。
台下有人跟着一起唱,合唱的人越來越多,女生們齊齊合唱的聲音就像暗夜裡湧動的潮汐,對着台上的月亮澎湃起伏。
江栀言身邊的女孩兒唱的聲音特别大,蓋過了很多人的聲音。這女孩兒唱得不賴,十分投入,把對男神的真情實感唱得淋漓盡緻。
江栀言覺得刺耳,突然就沒了心情。
她正要轉身離開,李文回頭看到了站在人群後面的她,跑過來把手裡的一袋芒果幹塞給了她。
江栀言有點詫異,正想拒絕,李文說:“班上每個人都有的,你要不喜歡芒果幹,還有薯片。”
李文說着往前面大部隊一指,好像馬上就要去給她拿薯片,江栀言接下芒果幹:“就這個吧,謝謝你”。
一曲唱完,林翀在一排銀杏樹下找到江栀言。
“想好了嗎?”林翀雙手插兜,閑散地看着她。
“想好什麼?”
“心願。”
她垂着眼挑果幹,頭也不擡地說,“我沒什麼心願。”
“你确定?”
江栀言皮笑肉不笑地看他一眼:“你又不是阿拉丁,我對你許什麼願?”
“生氣了?”
他感覺到了。
但沒完全感覺到。
江栀言愣了一瞬。
“沒有。”
……
林翀挑眉,“朋友,再給你一次機會。”
江栀言沉默了會兒,才擡眼問他:“真的嗎?”
她的眼睛很漂亮,眉毛細長,細碎的天光落下來,眼睛晶亮得像兩灣清透的湖。他又忍不住暗自期待,無端緊張起來,咳了一聲說:“那是。你最好想好了說啊,君子一言九鼎。”
“好吧。”江栀言說。
“嗯。”
“你覺得自己帥嗎?”
“啊這……這不有目共睹嗎?”
“那你去當着全班的面,說三聲‘我是大帥比’。”
林翀:……?
江栀言一本正經地說:“這就是我的心願。”
當着全班的面說自己是大帥比?帥比什麼帥比,傻比還差不多吧。虧她想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