運動會這幾天天氣極好,天空湛藍得一片雲都沒有。看台沒有遮陽蓬,江栀言隻坐了一會兒便覺得熱得不行,全身已經開始冒汗。
她看着同樣沒有蔭涼的籃球場,林翀正在球場上專注比賽,球衣寬大,肌理線條在跑動時會随風隐現。他今天特意在藍色的球衣下還多穿了一件白色的打底。
江栀言不知道為什麼林翀要多穿一件,她坐在這裡沒動已經很熱了,更何況是多穿一件還在比賽的林翀,隻會更熱吧。
李文不知從哪裡拿了兩瓶水過來,遞給她一瓶。
江栀言接過礦泉水說了聲謝謝,又看了一眼籃球場。裁判吹了聲哨子,比賽暫停,進入短暫的休息。
林翀就站在賽場上微微喘着氣,他随意拿腕帶擦了擦額頭冒出的汗,視線在圍觀的人群裡掃了一圈兒。
江栀言站起來,正想下去把手裡的這瓶水拿給他,突然看見籃球場旁邊的幾個男生已經擡了一箱水過去。
那箱水就放在籃球場邊上,剛打開,觀衆堆裡就沖出去幾個女生彎腰去搶。那些女生搶了不是自己喝,轉身就已經三三兩兩地跑過去,簇擁到了林翀的身邊。
他身邊的其他隊員好像見怪不怪,也有人不知道對林翀說了幾句什麼,林翀懶得搭理,臉上是冷淡的客氣,卻引得送水的女生不好意思地紅了臉。
江栀言目睹一切,愣在原地。
頭頂的陽光幹燥而熾烈地灼燒着皮膚,她突然覺得,如果現在自己下去,那麼她和那些女生好像沒什麼區别。
她站在原地愣了一會兒,直接擰開瓶蓋,仰頭自己喝起來。
涼白的水咕咚咕咚流進嘴裡,江栀言的皮膚在陽光下白的好像在發光,幾顆晶瑩的汗珠挂在耳旁的碎發上,秀氣的鼻尖上,一旁的李文看呆了。
林翀在圍觀的同學裡看了幾圈也沒找到江栀言的人影,以為她沒過來。直到裁判吹哨子比賽繼續,他轉了身,一眼就看到看台中間的江栀言。
她站着,正在喝水,沒有看他,而是看着别處。
和她坐在一起的李文,臉紅的幾乎要滴血。
林翀下半場比賽打得很一般,中間好幾次忍不住分神。
有次失誤導緻對方罰球,和他打配合的隊友跑過來胳膊撞了他一下,納悶地問:“翀哥,你總往看台那看,看什麼呢?”
林翀也很納悶,因為他一場比賽打得心不在焉,卻連江栀言是什麼時候走的都沒看到。
李文也不在那裡,不知去了哪裡。
不知道是不是還和江栀言在一起。
休息之後的後半場比賽,林翀都打得沒什麼意思。一個小時的比賽結束後,四班險勝。其他人高高興興回大本營報喜,林翀沒回班級大本營,他也沒什麼理由,直覺江栀言應該不會在大本營呆着。
林翀身上的衣服汗濕了大半,他想起自己的毛巾和水杯都在教室,于是他打算回先教室一趟。他回到聞喜樓,剛從教室後門邁進去,就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林翀坐回位子時,江栀言感覺到身邊一陣熱氣飄過來。
江栀言不由自主地看了林翀一眼。林翀打開水杯的蓋子大口喝水。一口氣喝了大半杯後,他放下杯子,吐苦水似的說了句:“哎,打球好熱,我特麼都快熱成燒烤了,連口水都沒喝到。”
江栀言收回視線,盯着翻開的作業,沒什麼情緒地說:“不是有人給你送水嗎?”
林翀抱着手臂說:“可是她們送的水,我不想喝啊。”
江栀言:“那你就渴着吧。”
“不是,我以為,你至少會給我送瓶水過去吧。”
聽他的語氣似乎是生氣了,江栀言仍是不看他,冷笑了聲說,“我為什麼要給你送水?我送,和她們送,還能有什麼不一樣?”
說完,過了很久,身旁的人都沒反應。
江栀言不由悄悄看了他一眼,才發現林翀眼角都是藏不住的笑意。
他竟然在笑。
江栀言不明所以,林翀無聲笑了會兒,才說:“江栀言,你是不是生氣了?”
因為看見有其他女生給他送水,所以生氣了,所以比賽都沒看完,就直接走掉了。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是嗎?”林翀收斂了一點笑意問:“我還以為你生氣了呢。”
“就算我生氣,你就這麼開心?”
“當然開心。”
怎麼能不開心?這是為他生的氣,就證明她在意他。
江栀言無言以對,她将手裡的書本合上,站起來就走,說了聲:“莫名其妙。”
“江栀言,你臉紅了。”
江栀言一聽,下一秒腳底加速。
林翀站起來,追上去拉住了她的手,江栀言驚訝地想要掙脫,林翀卻握得更緊了,他眼神認真,喉嚨裡發出一聲輕笑,低聲說:“不是第一次牽你的手了,可每次我仍會控制不住的緊張。”
江栀言心裡微微發顫,“你到底要幹什麼?”
“我有件事,想問你。”他一把将她拉近,迫使她對上他的目光。
“什麼事?”
江栀言的手裡傳來他手掌心的溫熱,他仿佛真的很緊張,又是誰的心跳,好吵。江栀言幾乎快要聽不清也要要看不清,他背後的窗外,金色的陽光下可以看見細小的塵埃,枝頭無數銀杏葉在大風中搖搖撞撞響成一片。
她聽到他問:“江栀言,我們之間,不止是同桌吧?”
林翀對這個問題的答案持有長久的不确定。因為不确定江栀言的想法,所以他隻能把自己的内心暫時隐藏。
可是這種不确定困在他心裡幾天,像一隻手不斷抓心撓肺。他忍不住想要知道答案,又害怕答案不是自己想聽到的。他的心就像一隻不斷向高空飛去的氣球,令他既欣喜,又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