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端墨,你真是個怪人”。
雲素輕歎,把慕荃嫌熱推出的湯婆子又放回去,床榻上的人不知做了什麼夢,蒼白的面上能看出濃濃的不安。
慕荃呼吸艱難,雲素将手墊在他腦後,打算讓他躺平順順氣。
誰知剛碰到人就醒了。
慕荃愣神間看到一張黑黝黝的瓜子臉,其貌不揚的面上包着厚厚的白紗,桃杏明眸中依稀能尋到以前清麗的纖柔輪廓。
想到自己身上沒穿外衫,他冷着臉推開雲素,眼下不自然竄上一抹薄紅。
“靠這麼近幹什麼?咳……咳,一身藥味,離我遠些。”
雲素聞言一愣,滿心愧疚地低下頭,她把雙手收縮起來,坐在碳火旁的木墩子上背對着慕荃。
“藥罐打翻了,我有把欠金記在賬上。”
慕荃心想還算自覺,知道記賬。
又想起那藥罐是古市上淘來的,藥也是罕見,煎一次能喝兩三天,嘴裡咽下去不久的良藥越發泛苦,還有些不是滋味。
“藥罐記了多少銅口?”
雲素想起雀草說過的話,老老實實比起兩個指頭。
“二十文……”慕荃心想貴了,他買的時候十五個銅口,還要了架沒開胚的土爐。
雲素小聲道:“兩文。”
慕荃翻過身不想再聽,他怕自己被氣死在這裡,過不去今晚。
“你出去,我想單獨靜靜。”
雲素坐着沒動,拿鐵鉗撥了撥燒炭:“雀草出門去了,讓我今晚守着你。”
慕荃壓抑着喉嚨中的幹澀,想咳咳不出,隻能将棉被蓋到肩頭,來個眼不見心不煩。
“随你,别燒太旺,煙太濃我睡不着。”
雲素在炭盆邊烤火。
雀草減了冬衣的銀子,買了上好的木炭給慕荃取暖,這炭沒有多少煙,這幾日他們都在省着用,想留下更多讓慕荃過冬。
雀草不在,雲素隻好陪在這裡。
慕荃房中冬日離不了人,通常都是李安他們在守,幾天前,李安和南風遠行去采藥,隻能換成她和雀草。
斷斷續續的低咳還在簾子裡翻來覆去,不知到了幾更天,床上的人逐漸沒了聲響。
雲素添上新炭,撐着頭在木墩上打瞌睡,不知是不是被慕荃影響,她也覺得房中又悶又熱,令她胸悶喘不上氣。
悶哼一聲睜開眼,她感覺到頭暈目眩。
雲素半睜着的眼中浮現出詭異的暗紅,她不由自主站起身。
窗外的半月透過窗紙照在她身上,眼前的器物好像都染上了濃重的猩氣。
這種腥氣,她在亂墳崗聞見過。
抑制不住的渴癢升起,仿佛繞過不聽話的四肢百骸,通往無人知曉的五髒六腑。
雲素迫切的想要找到極紅之色的源頭,萦繞在鼻端的腥鹹,讓她想起死囚堆裡的腐肉。
頹亡的骨架一半堆在她的身上,另一半深陷在泥湯中。
她是怎麼從暗牢裡逃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