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稿上的水漬令許多文字都看不真切,被暈染的污痕性狀十分不規律,隻是有幾處墨迹的暈染程度以及方向和其他并不相同,看起來及似被人提前用水浸泡過的。
“誰會在此時送來詩稿呢?”
沈樂栖摩挲着紙張的邊緣,呢喃道。
一個可怕的名字在腦海中升起,她的手一頓,有些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猛地轉頭望向蕭燼。
隻見蕭燼也在定定地看着自己,看表情似乎是和她想到了同一個名字。
丞相謝文濟。
他們二人走的是水路,除非在客船駛離港口前便上了船的人,很難有人能追趕上客船并将信送上船來。
“不會,”蕭燼搖了搖頭,否定了這個可能性,“丞相不想讓本王繼續調查此事,又怎可能将證據送上門來……”
聞言,她出聲打斷了蕭燼接下來的話語,“殿下您說過,無人能看透丞相。”
蕭燼沉默了。
是了,無人能看透丞相心中所想,除非他親自敞開心扉,邀請他人去看。
就連九五至尊的那位都因為看不透此人而對其有所忌憚,更何況旁人。
“王爺有沒有想過,丞相或許是試探?試探您日後是否能成為一名合格的明君?”沈樂栖繼續問道。
畢竟這位丞相還未明确戰隊哪名皇子,隻是與蕭燼有所來往罷了,以前有些試探也無可厚非。
“無論如何,現下出現線索都并非壞事,”蕭燼沉吟片刻,輕微颔首,算是同意了她的觀點,沈樂栖也繼續盯着詩稿鑽研起來。
“當時過于匆忙,我隻破譯出了鐵甲和兵刃二詞,還有其他詞語未來得及譯出。”沈樂栖的目光掃過詩稿上的字迹和批注,按了按隐隐作痛的太陽穴。
蕭燼的目光在她落在太陽穴處的手指上停留片刻,“嗯”了一聲,俯身湊到她旁邊,也開始細細地端詳起那詩稿來。
望着那些糊成一團的字迹和那些糊澀難懂的字眼,蕭燼瞥了一眼沈樂栖,突然有些佩服起正低頭讀詩的沈樂栖來。
“如果有古琴就好了。”
沈樂栖擡頭,揉了揉有些幹澀的雙眼。
這走廊燈光昏暗,讓她的雙眼感覺有些疲累,眼前頓時一陣發白。
待她視線再次清晰起來,便見一直骨節分明的手從她手裡将詩稿抽走。
“别開了,明日再看吧,”蕭燼将詩稿收了起來,“這裡光線不好,傷眼睛。”
沈樂栖點了點頭,轉身朝廂房内走去,怎料一陣強烈的癢意從喉底穿來,再也忍不住地撕心裂肺地咳嗽起來。
她左手緊緊扒住門框穩住身形,右手捂住胸口,一陣耳鳴将她的雙耳刺得生疼。
“沈樂栖!”蕭燼的聲音在她耳中似是被蒙上了一層厚布,搖搖欲墜的身形再也聞不住緩緩倒下。
在身體即将徹底倒地的最後一刻,周圍的世界終于重新清晰起來,仿佛即将溺死的人重新浮出水面。
沈樂栖想要伸手扶住門框,卻再也來不及了,狠狠地栽倒在地,後腦勺磕上了一個結實的胸膛。
嘶——好痛!
她連着倒吸了好幾口,一隻手輕揉着後腦勺。
回頭一看,她方才趕來想要接住她的蕭燼下巴被她的頭飾劃破了一道細小的傷口,已然見了紅,雖說傷口不大,卻也算破了相。
得,兩敗俱傷。
但好歹她的後腦勺隻是磕了一下,并無大礙。
她略帶歉意地看了蕭燼一眼,手指捏了捏衣角。
“上次在客棧管老闆娘要的止血粉還剩一點,下官替王爺上藥吧。”
方才還定定地看着沈樂栖的蕭燼方才反應過來,用手抿了一下下巴的傷口,點了點頭。
她将蕭燼拉至廂房内坐下,又從懷中取出藥瓶倒了一些粉末于左手手心,右手輕撚,蘸取些許。
“明日客船會停靠岸邊,停留三日,嘶……”
沈樂栖指間的冰涼輕觸于蕭燼的下巴上,脖頸處還能感受到她溫熱的呼吸,若是蕭燼低頭看去便能看見她的發頂。
蕭燼猛地閉嘴讓整個廂房重歸于甯靜,二人的呼吸聲重疊在一起,這一切讓蕭燼的肢體有些僵硬。
直到一陣刺痛讓蕭燼有些回神,他倒吸了一口涼氣。
蕭燼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什麼叫做心猿意馬,難得慌張地勾了勾手指,抿了抿嘴唇。
沈樂栖并未注意到蕭燼的異常,隻是低頭繼續在手心蘸取藥粉。
怎料一隻大手突然鉗住了她的下颚,粗糙的薄繭擦過頸側,帶起一片癢意,漸漸蔓延至耳後。
盡管這隻手的主人已經有意控制了力度,還是讓她感覺到了絲絲痛意,眼尾泛起了一層薄紅。
蕭燼看着她這幅模樣,眼神瞥過她白嫩的頸側和眼角的紅暈,一時間竟多了幾分在其脖頸之上留下些許痕迹的沖動。
沈樂栖本能地感受到了危險的信号,強烈窒息感籠罩于她的頭上,讓她如同溺水一般,不能呼吸。
這種感覺并不好受,她身子一顫,原本放置于腿上的藥瓶滾落到地上,“啪”的一聲脆響,瓷制的藥瓶摔得四分五裂。
盡管沈樂栖被鉗着脖子看不清晰,她也能猜到那瓶中的藥粉必然是散落一地。
“抱歉。”
蕭燼似是感受到了自己的失禮,猛然抽回了手,空氣重新回到鼻腔當中,沈樂栖大口地喘氣氣來,她的整個肺腔都因此而感動疼痛。
她一言不發,定定地坐在那裡,似是還未從剛才的驚吓中緩過神來。
饒是她再木頭也反應過來了蕭燼的想法。
此人定是還對因為她被牽連軟禁之事耿耿于懷想拿他解恨呢!
抑或是對她剛才磕破了他下巴的事情而生氣!
此人當真是瑕疵必報,不得深交,虧得自己前幾日還覺得他人不錯呢。
沈樂栖默默地在心中“呸”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