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偃從小就相貌不俗,和賣珍珠的母親相依為命,在長安城附近做些小生意。
陳阿嬌入宮第二年,劉嫖一個人在京中煩悶無聊,叫管家搜羅了賣金銀珠寶的小商販了來解悶,十三歲的董偃因而和劉嫖初遇。
典故講買椟還珠,劉嫖買了珠子還要人,隻說自己沒有女兒陪着覺得苦悶,把人留在自己的府上裡養大。
到了十八歲,董偃開始和劉嫖同吃同住同睡,平日裡起居以夫妻相稱。
甚至陳阿嬌的父親陳午死後,她請旨廢除夫妻必須合葬的法條,拒絕死後棺椁運回江南和陳午合葬,而是要和董偃合葬霸陵。
劉嫖帶着男寵,要從平時走的那道門進宮,卻被皇帝的近臣攔下來。
他們說董偃敗壞風俗,不能從這裡進宮。幾個人當街對峙起來,人還沒到,卻把席間衆人的注意全都攬到了自己身上。
眼看事情越鬧越大,最後還是隻能禀告了劉徹,派了宦官出來,把他引到側門去進宮,這事才算完。
等劉嫖姗姗來遲的時候,人已經都到齊了,她先自罰了三杯,這才落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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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場宮宴上,劉嫖和陳阿嬌算作一對團聚,衛子夫和原本的主家平陽公主、弟弟衛青也算是團聚,劉徹和劉笙、平陽公主大概又算一重團聚,大概應該算得上是大團圓的好時候。
要說誰家再難團圓,除了看着和親公主榮歸故裡的兩位匈奴貴族,大概就是弟弟自刎沙場的李蔡了。
李家三兄弟,兩個人都在漠北大營拼過命,最後卻隻歸來一個。
幾位不怎麼受寵的妃子獻唱撫琴。美酒佳肴,更有歌舞升平為伴,眼見着酒過三巡,幾方人全都按兵不動,等有人做這個出頭鳥。
眼見着妃子們也獻完了舞,劉徹的反應平平,平陽公主趕緊讓人把自己養的一群歌女帶上來。
給皇上供奉美女的人由從前的館陶公主變成了平陽公主,隻是劉徹不喜歡館陶那樣送“芝麻官”的女兒進宮,嫌她們都是為了給自己的爹爹争好處才裝得體貼。
也是因此,他一眼相中了當年明眸善睐的衛子夫。
平陽公主看出他的喜好,給他養的都是些面容秀麗、精通四書五經琴棋書畫的歌女,裝扮出一副溫婉賢淑的才女模樣,一切标準朝着衛子夫看齊。
可眼神都不如衛子夫當年靈動。
劉徹看了一陣子,覺得乏味,牽起身旁正斟酒的衛子夫的手,笑道:“平陽公主這幾年培養的歌女,我見都不如衛氏當年動人。”
李蔡将軍笑道:“陛下向來情深,和衛貴妃多年夫妻,情深如此,豈是旁人能撼動的。”
“衛貴妃賢淑,不但能治理六宮,還給朕生了兩個孩子,”
陳阿嬌淺将衆人掃過一圈,目光落到李蔡的身上。
此人坐姿一看就是将軍出身,沒什麼規矩地支着一條腿,舉着一隻象牙杯不住地敬酒。觥籌交錯間,眼神中卻有些不耐煩的神色。
阿嬌起身對劉徹柔聲說了幾句要去母親身邊坐坐。
到了劉嫖身邊,看着那比自己還要年輕幾歲的董偃,她一時間也不知該叫什麼,草草行了個禮,坐到了劉嫖身邊。
劉嫖好酒,沒人敬她,自己吃着下酒菜,已經喝了幾杯下肚,有了幾分醉意。
她借醉抓着阿嬌的手,像是在解酒力,以兩個人能聽清的聲音小聲說道:“我找人去看過了,皇上沒有重罰她,隻是暫時不會放出來。”
阿嬌知道她說的是夏書禾。
想來劉徹也不會重罰一個有功更有用的功臣,
她拍了拍母親的手,笑道:“阿娘酒量還是這麼好,又貪杯了。”
劉嫖:“我一個人啊在長安城住着,沒什麼意思,人多了高興,就多喝了幾杯。”
“兩位哥哥還好嗎?家中兩位嫂嫂不知道有沒有生孩子?過幾日不如回家去住住,我讓人打了兩對小金手镯,請阿娘幫我帶回去。”
母女二人依偎在一起,說話聲不大,原本是不起眼的。
李蔡的醉酒的視線轉到她們二人,像是背刺痛般泛起赤紅,緊緊盯着。
他舉起酒杯,口齒不清地說道:“陳皇後和母親,團團圓圓,母女相親,看得臣也覺得眼熱。想起曾經,我們兄弟三人一同長大習武,也是這樣親密無間。隻可惜我二弟為國捐軀,再不能和我們團聚了。”
陳阿嬌擡杯笑道:“本宮雖是婦道人家,也早就聽聞将軍一家為國效勞。這杯酒,本宮敬将軍。”
說完,仰頭喝幹。
楚服還記得她酒量不好,整個人幾乎立即繃緊了神經,渾身的肌肉繃緊到了極限。
可是阿嬌神色如常,甚至短暫地分給她一點笑。
她的緊張太過明顯,很快被身邊的幾個人察覺。
李蔡果然轉過頭來,對着她笑了笑:“楚将軍也是有福之人,在漠北和失散多年的妹妹團聚,可叫我弟弟好生羨慕啊。”
“我們家三兄弟,我和二弟都上過戰場。剛剛成年的小弟李敢,從小就把我和他二哥作為榜樣,盼着十八歲後能和他哥哥一同去邊關駐守,而今卻也不能了。”
李敢急忙站起身,和他哥哥一唱一和,哭道:“邊關雖兇險李敢願繼承兄長遺志!求皇上開恩,讓臣駐守漠北大營,為漢室守衛疆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