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卓綿認識陳野望是在大二那年。

彼時S大正在舉辦校級籃球賽，她報名參加了醫療保障隊，在場邊給傷員包紮的時候，被拍下照片挂上了表白牆。

照片中的她綁着馬尾，神情專注，下颌線條柔和流暢，随手一拍卻正好是一個絕佳打光角度，發絲的邊緣在室内籃球場燈光的照耀下熠熠閃光，仿佛上天有意偏愛。

不知道是誰将她的微信号傳了出去，一連幾天早上，林卓綿打開手機，都會在聯系人那裡收到新一輪圓形紅标的狂轟濫炸。

一同出門上早八的室友範範“啧”了一聲：“真沒想到這次籃球賽上一戰成名的不是哪個帥哥，反倒是咱們小綿妹妹。”

林卓綿看着未讀的好友申請心煩，範範随便一掃她的手機屏幕，繪聲繪色地念道：“林同學，你長得好漂亮，做我女朋友吧……”

念完之後，範範點評道：“嗯，有夠直接。”

林卓綿皺着眉退出：“我覺得這樣不太好，喜歡女生不應該隻看她的長相。”

範範懶洋洋地表示贊同。

林卓綿又說：“還應該看看自己的長相。”

範範一怔，随即笑得直不起腰來。

兩個人坐進教室，林卓綿點開微信找上次課老師給的課件時，看見聯系人那一欄又多了一個小紅點。

她壓着火點進去，看到了一個熟悉的ID。

Chen。

性别男。

又是他。

林卓綿對這人很有印象，因為她沒有通過任何陌生人的好友申請，别人一般會就此偃旗息鼓，唯獨Chen堅持不懈地加了她許多次。

她想了想，通過了驗證，然後在聊天框裡打下一行字：“同學你好，我已經有男朋友了，請你主動删除好友，不要再打擾我，如果你繼續這樣做，我會把你挂到朋友圈。”

說完之後正好打了上課鈴，她将手機放到一邊，沒有再看。

有男朋友是假的，隻是為了讓對方不再騷擾她。

直到下課之後，她才重新解鎖了手機。

一條新消息浮在屏幕上。

Chen：“我是你微觀經濟學那門公選課的助教，你上次平時作業打開是亂碼，今晚12點前重新提交一份給我，否則拿不到這部分成績。”

公事公辦的冰冷語氣。

林卓綿的耳朵“嗡”地響了一聲。

助教。

她的作業亂碼了。

她不僅晾了對方好幾天，加上他之後還不由分說劈頭蓋臉一通威脅。

一股熱氣順着衣領爬上臉頰，假如可以進行星際穿越，火星馬上就會多她一位移民。

林卓綿急忙道歉：“師兄對不起，是我誤會了，作業一定及時交上。”

Chen沒有再回複。

林卓綿非常能理解他，這要換了她是對方，早就繃不住要破口大罵了。

她趁着課間打開上次的平時作業，用最快的速度重新調了一遍格式，在微信上發給了Chen師兄，問他這次是不是可以看到内容。

中午吃飯的時候林卓綿才收到了回複。

隻有簡短的兩個字。

Chen：“可以。”

林卓綿發過去一句“辛苦師兄了”，試圖挽回一下自己的形象。

說起來她甚至還不知道這位微經課的助教師兄長什麼樣子，她依稀記得開學第一堂課上，老師說過助教最近在幫自己做一個項目，暫時沒時間過來，大家這個月有什麼問題可以直接找他。

林卓綿隻是因為缺少相應模塊的學分才選了這門公選課，并不是真的對什麼微觀經濟學感興趣，課上得不怎麼認真，自然也不知道助教從哪一次課起才出現在了課堂上。

要不是這次作業亂碼，估計她到學期結束都不會跟Chen師兄說上一句話。

下一次上課的時候，林卓綿特地坐到了最後一排的角落，想要盡可能降低被助教注意到的幾率。

最後一排向來是公選課的熱門位置，很快就被連人帶書包地占滿了，林卓綿伸手去書包裡找課本，卻摸了個空，這才想起自己今天午睡起來犯困，忘記帶書過來。

“請問這裡有人麼？”

她耳後兀地傳來一道偏低偏冷的男聲。

像風吹過湖邊的大提琴。

離她很近，近到可以在耳膜上引起共振的地步，讓她沒來由地心頭一悸。

林卓綿下意識向後轉過了臉。

聲如其人。

男人面容沉斂，山根高，唇色淡，下颌線棱角分明，漆黑的碎發垂在眉宇間，眼睛深邃得像能把人吸進去，看向她的時候沒什麼表情，卻讓她的呼吸亂了一拍。

大腦一片空白。

這一刻仿佛周圍的一切都模糊成背景色，全世界隻剩下了他們兩個人。

林卓綿回過神來的時候，意識到自己盯着對方看了半天沒說話，而男人也沒有不耐煩，就安安靜靜站在那裡，等她開口。

她有些慌亂地将自己的書包從身側的椅子上拎起來，塞進了桌洞：“……沒有。”

男人坐下時，林卓綿聞見了淡淡的洗衣液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