課堂上有人發出了善意的笑聲。
陳野望輕輕掀了下眉:“那坐下之後認真聽。”
林卓綿心神不甯地點點頭。
坐下之後卻始終無法集中注意力,仿佛全部神經都被聯結在了手機上。
臨近下課之際,她的手機才再次震動起來。
“綿綿你在哪兒。”
林卓綿明明在收到的第一秒就看見了,卻沒有回複。
一分鐘之後,又有新的短信進來。
“剛才在路上問到一個你們專業的同學,你明天上午在教八上專業課,我沒說錯吧。”
林卓綿睫毛一顫。
對方是在拿明天要去專業課上堵她作為威脅。
她歎了口氣,萬般不情願地在輸入框中打下一行字。
“教二101。”
發送成功之後,林卓綿瞥了一眼時間,還有六分鐘下課。
如果這六分鐘可以漫長到永遠不結束就好了。
窗外陽光明媚,樹影搖蕩,她卻好像身處風雨欲來的海面,坐在行将沉沒的舟中。
下課鈴按時打響的時候,林卓綿的心也跟着一沉。
她合上電腦塞進書包,慢吞吞地拉拉鍊,聽見沉悶細微的齒鍊咬合聲音。
帶着一臉心事重重的表情,林卓綿背着書包,在人流末尾湧出教室。
剛轉過走廊中段的拐角,就看見了等在大廳的荀年,不知道他是怎麼通過需要刷卡的入口閘機的。
橫貫他左臉與鼻梁的那道疤痕仍舊怵目驚心。
他頭發留得很長,一件洗浮了色的T恤挂在瘦弱的身上,手中拎了兩個袋子,雖然跟她同齡,但看起來卻衰老得多,整個人陰郁慘淡,與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像從另外的地方剪下的拼貼畫,被強行置入了同他不沾邊的場景。
一看見她,他眼中便燃起了亮光,喊了一聲“綿綿”。
她不想在人多的地方同他拉扯,轉身往一樓走廊的盡頭走。
荀年跟上,直到她停下來,他才獻寶一樣地把手裡的一個袋子遞給她:“這些都是你高中的時候喜歡吃的零食。”
林卓綿沒接。
“現在不喜歡了?”荀年小聲嘀咕一句,又從另一個袋子裡捧出一團層層疊疊的白色布料,“這是我用這半年打工的錢給你買的裙子,好看吧?”
他的指甲縫裡染着黑色的機油印迹,不知打的還是不是那份汽修廠的工。
林卓綿深吸一口氣,有種快要窒息的感覺。
她緩緩道:“你拿去退了行嗎,我不需要這些。”
荀年像沒聽見似的,自顧自往下說:“你快去換上給我看看。”
林卓綿站着不動。
荀年終于意識到了她的不配合,聲音軟下來,帶了幾分乞求的意味:“綿綿,我沒别的意思,就是想來看看你,你去換,你穿給我看看我就走。”
話音剛落,他突然又目露兇光道:“你應該不想明天在專業課的時候看見我吧?”
那道疤也因而顯得格外猙獰,林卓綿看一眼就會記起那個鮮血淋漓的夏日午後。
她的心一顫,抓過他手裡的裙子,向他确認道:“你說的,我換上你就走。”
荀年變臉極快,見她答應,便又恢複了笑容:“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林卓綿一言不發地走向一樓最偏遠的洗手間。
她将書包放在洗手台上,把自己關在隔間裡,脫掉上衣和牛仔褲搭在門上,胡亂将手中的裙子套上了身。
然而甫一穿上,林卓綿就覺出了不對。
洗手間沒人,她走出隔間,來到靠近門邊的洗手台,沉默地看着鏡中的自己。
裙擺短到剛剛蓋過腿根,從胸口到腰際是一道上寬下窄的倒三角形镂空,用交叉綁帶纏繞起來。
雖然因為有泡泡袖和蓬蓬裙的設計,布料相對來說并不算少,但還是一眼就能看出這衣服是做什麼用的。
她不可能這麼穿出去。
但不穿荀年就不會走。
窒息的感覺再度席卷而來。
一滴水落在洗手台上。
兩滴、三滴。
無助的抽泣聲響了起來。
林卓綿用手背蹭掉臉上的濕滑,水汽蒸發留下陰濕的涼意,眼淚卻還是源源不斷地湧出來。
忽然門口停下一道修長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