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她看向裴決。
聞言,裴決閉了閉眼,車子再度緩緩停在風景秀麗的栖湖道上。
他對鐘影說:“我來接。”
剛接通,裴決就說:“媽,影影昨天發燒了,現在還有點咳嗽,您能不能别打擾人家——”
他好像什麼地府判官,張嘴六親不認,臉色也陰沉。
聽見裴決說的,鐘影瞪大眼,她是怎麼都沒想到,裴決會這麼說話。
不知怎的,一句話的功夫,這個“哥哥”在她心裡就不是那麼可靠了,莫名有點幼稚,她一邊伸手去搶手機,一邊着急道:“裴決,你别說話了。”
随即,電話那頭傳來吳宜開心得不得了的聲音:“哎呀,媽媽也沒說什麼呀。你急什麼?弄得影影都急了。快。閉嘴。”
裴決:“……”
“我就是想跟影影說,聞琰簽證的材料通過了,月底就能下來。還有夏令營有個小面試,過過場的,到時候讓聞琰不要緊張。”
吳宜不愧是處理過大場面的女人,四兩撥千斤,一時間,兩邊都冷靜下來。
裴決面無表情:“哦。”
鐘影讷讷:“知道了。謝謝阿姨。”
之後車子開到培英小學,兩人都沒怎麼說話。
關鍵,是裴決慢慢發現,鐘影不想和他說話了。
他這個“發現”發現得比較曲折,也是一點摸索加多年習慣得出。
主要表現為:鐘影喝完酸奶就開始埋頭發信息,其間擡起過兩次頭,一次是看窗外,一次純屬直直脖子。
從小一起長大,裴決也算領教過妹妹的生氣模式——她從小就有些怵他,所以生起氣來,有點敢怒不敢言的意思,這樣造成的結果就是一場氣能氣好久,其間還會傳達幾次假消息,看似和好了,但妹妹可能隻是和他做點表面功夫,其實心底裡還在罵他。翻來覆去、真真假假,最後裴決都不禁擔心這輩子是不是就這麼完了。
車子停下,鐘影低聲道了句謝,手裡拎着保溫袋,便準備下車。
課堂鈴聲正巧響起,就是不知道上課還是下課。十分活潑的音調,帶着點幼稚的孩童聲。
“影影。”裴決叫住人。
鐘影扭頭。
妹妹面容美麗,雙眸清澈,直直朝他看來,瞧着是無冤無仇的。
裴決看着她說:“我今天沒事,待會送你去琴行吧。”
他确實沒事——不過這在以前是絕對不會存在的狀态。
碰上休假,他也不會回栖湖道,更别說空出一段一段的時間去裝修琴房了。
多數時候,他的時間被忙碌交替的工作和合理安排的休息占據,偶爾也會聽從家裡安排做點事——不會像今天這樣,忽然之間意識到休假的重要性。
這條路上車輛極少,經過的車速也慢,多是些行人和商鋪,又擠又鬧。
鐘影站在車門前,低聲:“我也不知道待多久……你還是先去忙吧。昨天都沒好好睡。”
如果說車上因為裴決那樣不客氣的話還有點生氣,這會卻是一點氣沒有了。裴決專程送她,昨晚還照顧她整夜,她也沒什麼好生氣的……
裴決隻好點頭,心裡想的卻是,到底在氣什麼呢?
這樣的感受已經許多年沒出現了。
幸虧他早就不是學生時代的裴決,因為家裡有個妹妹在生氣,作業都得帶回家做,生怕自己在妹妹眼前晃少了,這個氣就沒完沒了。不過這麼多年,也許是久别重逢,處理方式上,裴決竟有些生疏。鐘影讓他走,他隻能聽她的,裝模作樣地啟動車子。
先出去繞一圈再說,裴決想。
校門口進去,是一道十分寬闊的走廊,兩邊牆上挂着一幅幅展示畫,還有金燦燦的獲獎通知,要不就是絢麗豐富的活動預告。
鐘影來過很多次,很快在同一個地方找到校園公開課上聞琰奔跑的身影。小姑娘面容燦爛,雙眼極亮,跑得飛快,像一頭活蹦亂跳、天真又爛漫的小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