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種随意的性格也并不類似,譬如說程紹堂。
他就很内斂,成熟。
唐璃有些迷了,她并不是輕易定義别人的人。
她把這種本質的變化,歸功于身份的改變和經曆以前從未有過的經曆後的成長。
陪程立秋下樓的時候,唐璃并沒有感覺到她的懼怕,隻是樓梯在腳下沉沒,空曠寂寥的聲響似有回音。
沉默漆黑的夜色淹沒所有來時去時的路,白日繁榮熱鬧的闊路長廊吹過悲涼的風。
唐璃攥着手機站在宿舍大門口,聽程立秋毫不憐憫地敲開樓管的門,以極盡可憐與落魄的神色與之交談,隻是愣怔了一下,在接受到小姑娘的示意後,立刻上前助力,将無中生有四個大字發揮的淋漓盡緻。
說不清道不明,上一秒與之狼狽為奸,一唱一和,卻在下一秒看見玻璃門外的高挑身影後,心怦怦跳起來。
程紹堂打着最低亮度的手電,那道薄弱的光足夠照清他的臉頰。他戴着一頂純黑色鴨舌帽,額前黑發掀起,隻露一雙鋒利的眉眼,或許是因為情緒不佳,那眼眸始終盯在這處,臉色沉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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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前的男人雙手挎兜大步向前,沒有半分想要搭理的意思。
程立秋目的達到,自覺理虧,捏着背包寬厚結實的帶子,上下摩挲。
她本來也有點兒害怕,不過程紹堂走在前面,哪裡還有什麼比他現在的心情更可怕。
程立秋小聲道:“大哥,我不想回大院。”
無人回應。
晚上有點兒冷,她被涼風吹過的身體忍不住打了個冷顫,癟了癟嘴巴,掏出手機想假裝忙碌,又想這個時間段,基本無人在線。
走到學校門口,程立秋将手機塞回兜裡。
“大哥,我不想回大院。”
“你想去哪兒?”
沒想到他回應得這麼快,小姑娘也愣了愣,比起之前電話裡的惺忪,明顯他現在的心情更為不悅。
程立秋本來就沒什麼眼力見,又剛出校門,整個人依舊張狂不受控制,任性妄為。
“我今晚住你那套房子。”程立秋說,“反正你自己一個人住,我去了又不會打擾到誰——”
“你怎麼知道不會打擾?”
程立秋一愣,擡頭看他:“你有女朋友了?”
程紹堂盯着她:“你是不是太把自己當回事兒了。”
他是真的生氣了,盡管在黑夜,也能感受到他渾身上下的戾氣。他很少這樣說話,白天哭哭啼啼許久他都忍下了,如今卻是沒半張好臉給她。
程立秋秉着臉,咬緊下唇不說話,前一秒看見程紹堂按下鑰匙走向車前,下一秒先他一步沖過去打開副駕駛門,猛得拉開又“砰”得一聲關緊。
程紹堂的手停在把手處頓了一秒。
整個路程車廂裡沒出現一丁點兒聲音,直到程立秋發現這條路的終點直通大院,才煩躁不安地吼叫出聲:“我不要回大院!”
“閉嘴。”
“我說我不要回大院!”程立秋叫嚣着,“你自己不願意回,你幹嘛把我送回去啊!”
“我讓你閉嘴。”
那雙鋒利的眼睛緊盯于她。
程立秋瞬間焉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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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璃攥緊了手,看程立秋跟程紹堂離開。
她太困了,站在玻璃門前,像被一根繩子吊着一樣,開始搖搖欲墜。
身後是樓梯,她又重複來時的路。
躺下之前,她走到陽台處,微微向外探了探身子,樓下空無一人,似乎沒有人來過。
唐璃看了眼手機,兩點十五。
幾乎在阖上眼的同時,她意識便模糊了去。她原本以為沒了舍友陪伴,自己會有些孤單,但事實卻是很清淨,整間房子短暫的屬于她一個人。
她睡得很踏實,一夜無夢。
第二天清晨唐璃迎來了新舍友——宋紫玉。
“就你自己啊?”
宿舍内外人影更多,宋紫玉站在一号床鋪下,她的母親在床上認真仔細的鋪床單,父親在報道處旁邊排隊領軍訓服。
這是一個健康和煦的雙職工家庭,從宋紫玉的性格面容不難看出,她活潑向上,家庭美滿,熱情洋溢。
唐璃看着她說:“另一位舍友昨晚發高燒。”
“水土不服啊?”宋紫玉問。
唐璃:“不清楚。”
“帝都的天氣有些幹燥。”宋紫玉媽媽說,“紫玉你以後還要多喝水,多運動。”
宋母說話帶一股淺淺的方言味兒,聲音小聲色柔,很好聽。
宋紫玉扭過頭去同宋母講話,唐璃接到秦钲約飯的電話,她說好。
滿室陽光,鋪滿地闆。
唐璃坐在椅子上,靜靜地看着手機屏幕中間的短信。
謝謝。
簡簡單單,隻兩個字,一串陌生的帝都電話号碼,甚至都沒有備注。
但唐璃知道是他。
是程紹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