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一個人。”他說完就轉過身來,擡起手腕看時間。
而當他有這個動作,一般象征着他準備進行下一場工作。
溫爾雅的手指順着birkin的邊緣劃過:“那你見到了嗎?”
程紹堂拿過紙巾沾了沾手背處的一滴水:“說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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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璃不會把自己生意好的原因歸結為她漂亮,而是在她的戰略。
她的主要攻擊對象是情侶,而情侶之中,喜歡花束的必要是女生,掏錢的是男生。
唐璃一般直接越過女生向男生推銷,專挑看起來年紀輕輕,戀愛時間不久的情侶。但凡她嘴甜一些,先是誇獎女朋友漂亮,又說男女般配,再推出産品,隻要女孩子露出幸福羞澀的笑意,這單基本成功百分之八十。
幾乎沒有不成功的。
她定價很低,十元一束,都是她和許沉吟連夜包紮好的,滿天星搭配淺色玫瑰,其實一束掙不了多少錢。
但能掙,她就很滿足。
萬事開頭難,她的開頭,已經算是很順利。
許沉吟電話打來時,她也不隐瞞喜悅。
“不知道會不會下雨。”許沉吟有點兒擔心,“你穿的多不多,有沒有帶傘?”
唐璃:“還好,咖啡店就在不遠的地方,我可以回去借。”
一邊說着,臉頰處似乎被什麼打過。
她擡手摸了摸,指尖濕潤。
唐璃:“……”
說下就下了。
耳邊傳來許沉吟的聲音:“花還剩多少?”
唐璃:“沒多少了。”
“好。”許沉吟說,“如果下雨太大,就不要賣了,賣不了太多的。”
唐璃想說沒關系,轉念又道:“好,掙了錢請你和钲钲吃大餐。”
或許在許沉吟那裡,這頓“大餐”也沒有那麼重要,但是唐璃卻很積極,國慶之前一直在忙,國慶期間店裡排班很滿,她不打算賣很久的花,總之會空出一天請許沉吟和秦钲吃飯。
她真的想得不多。
店裡入職當天,她給唐詩英打過電話,說自己兼職費不低,以後可以少給她打生活費。
唐詩英一面為她高興,一面又勸告她認真學習。
唐璃說她不會耽誤學業,但帝都天大地大,商機太多,消費水平也不是小城能夠比較的。她說她以後想留在帝都。
想法一旦說出口便如同種子突破土壤,然而會長成參天大樹還是枯木,被影響的因素過多。
廣場地闆漸漸被雨潤成深色,燈光中細雨如絲。唐璃穿着單薄的襯衫,薄肩之上一點一點暈開深沉的水色。
路人行色匆匆,逐漸不再為她的熱情推銷而停留駐足。
許沉吟猜得沒錯,雨越來越大,顧客越來越少。
城市裡厚重的煙土氣息浮塵而上,涼氣蓋過熱息,唐璃捂着鼻腔,冷不丁打了個噴嚏。
氣溫變冷了。
手裡的花還有幾束。
定價本就不高,唐璃沒打算降價,但是就這麼抱着回去有些不甘心,她想再等等,可這一等就等到了襯衫半濕,牙齒發顫。
年輕人身上有種不顧死活的執拗,唐璃也不例外。
她可以選擇去店裡借把傘,繼續回來賣花,也可以選擇現在收工。但是生意講究機遇,誰也不能保證就在她轉身離開的時候,有沒有顧客前來買走她的商品。
她盯着某處出了神,那一刻,她或許是在想未來。
凍到牙齒發顫時,修長的手指映入她眼簾,在涼風密雨中,塞給她一把傘。
“雨下大了。”他撐着傘,低眸看她。
唐璃有些愣住了,半晌沒能說出話,她不知道說什麼,說什麼都感到有些窘迫,她覺得現在的自己很是狼狽,比之前任何一次見面都要狼狽。
“拿着。”程紹堂看着她素白幹淨的臉頰,輕輕笑了聲。
唐璃看着他,需要稍微昂着臉:“不要了……謝謝。”
真的怕他?
程紹堂的目光從她的臉上轉移到她懷裡的花中,黃色牛皮紙沾染了點點水珠,花瓣兒更是,倒是因為這雨色變得更加絢爛。
他稍一擡眉:“怎麼了?”
“之前已經……”唐璃說,“欠過一次了。”
在她的心裡,她真想表現的自信一些,大方一些,至少别像現在,渾身上下帶着股可憐樣兒,聲色裡都泛着酸。
可越是在意,這種感覺就越明顯。
他的手伸過來,就在她胸前的位置劃過,從為數不多的花束中,動作輕輕地抽走一枝向日葵。然後像模像樣地把傘豎起來,插到原本向日葵的位置。
那股輕柔的力量,磨蹭着她單薄的襯衣,和胸腔。
“早點兒回。”
還是那股清冷的京腔京調,浸着冰涼的雨意刺透耳膜。
男男女女相互依偎,撐傘而過。
傘撤退了,雨水落下來。唐璃拿出那把傘,在人影憧憧中擡眸望去,看見他肩寬腿長的背影,以及——
不遠處一位撐着傘等他的女人。
唐璃之所以能猜到她在等他,是因為不久前見過她,在程立秋的生日宴會中,和現在一樣,身材妙曼,唇紅齒白,即使隔着那麼遠的距離,也能感受到她的明豔動人。
她從男人手中,接過了那枝向日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