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會浪費一晚時間,在自己讨厭的人身上。
唐璃覺得自己沒有多想,也不會笨到連一句别有意味的話都聽不懂。
上方屏幕的燈光變成了星空藍色,落在身上似乎夢幻泡影。唐璃伸出手指,在冰激淩甜筒處停頓一秒,而後更向前去。
他的手指抵了一下她的,不知道出于什麼原因,小姑娘局促不安地沒敢看他,如果她擡眸,就能發現他近乎于溫柔,又十分具有試探性的目光。
程紹堂光明正大地看着她的臉,揣測她的一颦一笑,知道她現在的心情,應當是不錯。
“那你還吃不吃了?”唐璃看他一眼,就一眼。
“嗯。”
唐璃抿了抿唇,不管了。
她覺得這人并不深沉,但也不外向。
“想什麼。”他知道她在走神,也毫不客氣地戳穿她。
唐璃笑:“還真的挺好吃的。”
她笑起來眼睛依舊很亮,她敢看他了,微微擡眸。他能看到她眼睫下長長的陰影,映在略顯夢幻燈光下的精緻面孔。
“沒騙你。”他說。
唐璃說:“我不想還你了。”
程紹堂忍不住笑,或許是年齡閱曆差得多,但總是沒有那種感覺。等他反應過來,竟覺得有一絲好笑。
“就當我請你的。”
唐璃又抿了一口,絲絲縷縷的冰涼甜膩在口腔中融化。
“要我還嗎?”
一句話摻雜着冰甜的氣息。
“當然。”他說。
唐璃擡着眸,發現他的表情在周遭光照的時刻更加讓人揣摩不透了,但那雙眼睛,肆無忌憚地看着她。
“明天你還來找我嗎?”她輕輕問。
程紹堂:“你怎麼确定我是來找你的?”
唐璃抿抿唇:“你還來不來?”
程紹堂扯了扯嘴角,看着她:“你希望我來不來?”
唐璃反問他:“你說呢?”
她不敢太大聲,但她知道,他一定聽得見。
程紹堂輕哼一聲。
那是一聲志在必得的笑意,但唐璃不在乎,事實上,程紹堂自己都不會意識到。
“我不知道。”
十月的夜風微涼,夾雜着城市繁華的喧鬧與人煙,輕柔拂向她的臉,唐璃微紅着臉:“我希望你能來。”
不要他問,她轉過身去,與他并立:“我宿舍裡的花還有不多,如果你願意幫我,明天就能賣完了。”
程紹堂“嗯”了一聲。
唐璃開始往前走,他就跟在她身側。
“我昨天銷量沒有今天好。”她說,“多虧了你。”
“那倒是。”他根本不謙虛。
唐璃還想自圓其說,再多補充些措辭,就忽然感覺他停下腳步:“真的沒有别的原因?”
唐璃停下腳步,扭過頭去。
他的表情很是坦蕩。
唐璃想知道,那他呢,又為什麼連續兩天出現在她打工的咖啡店門口。如果她不開口,那她明天是不是也能等到他。
但是一切都晚了,她已經問出口了。
唐璃身上,始終帶有一股十八歲的單純,至少現在,一直都是,無論她有多聰明。
“沒有了。”她說。
程紹堂目光沉穩,沒有回話。
唐璃看了眼手機,說,“現在不早了。”
程紹堂問道:“宿舍幾點關門?”
“已經關門了。”她說。
程紹堂看着她:“那你想去哪兒?”
人來人往,卻四目相對。
某個時刻人一定會有一種感覺,就是當他出現,衆生皆陪襯。
唐璃說:“回宿舍。”
“不是說關門了?”
“我朋友幫我開門。”唐璃開玩笑,“不然還能去你家啊?”
程紹堂頓了一下,随即晃了晃手裡的鑰匙。
“走吧。”他說,“不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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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開到校門口後,唐璃讓程紹堂停車,自己走到宿舍門口。
程紹堂卻沒搭理,自顧自和門口保安打過招呼,駛入校園。
想到之前他淩晨來接程立秋,卻讓表妹步行至門口,唐璃心裡默默有了疑問。
這一路靜谧至極,路燈照耀着樹葉枝桠,開門下車的時候,唐璃還聽到了遙遠的風聲。
這是與不久前的繁華相背馳的場景,天壤之别。
唐璃和他道了謝,轉身看見披着外套的許沉吟從樓上步行而來,與她招了招手後轉向宿管阿姨的房間。
唐璃還未擡腳,程紹堂放下了車窗。
她頓了下,看着他,囑咐道:“注意安全。”
“嗯。”程紹堂說,“還有什麼要說的麼?”
“什麼?”唐璃沒聽清,也有些沒懂他的意思。
隻是在深夜裡,嶄新幹淨的車身輪廓竟也異常顯眼。
“沒什麼。”他說,“早點兒休息。”
唐璃點頭:“好。”
這個時間點許沉吟剛剛睡下,節假日宿管阿姨鎖門時間偏晚一些,被人叫起來開門,難免有所不滿。
好在宿管阿姨并不臉熟唐璃,不記得她之前半夜還曾叫醒過她的事,但也少不了念叨。
唐璃一個勁兒地同阿姨道歉,保持自責又心虛的狀态持續到阿姨将門再次關閉。
轉身上樓後,許沉吟問她:“東西都賣完了?”
唐璃:“嗯。”
“怎麼回來這麼晚?”因為困頓,許沉吟的表情說不上好或是不好,“送你來的那個人,就是橙子學長?”
唐璃小聲解釋:“今天碰巧遇到了,他幫我一起賣花。”
聽到這句,許沉吟思索良久:“是湊巧?還是早有預謀了?”
唐璃:“嗯?”
“你别裝傻。”許沉吟說,“他不是在追你吧?”
“當然不是。”
“否認這麼快。”許沉吟定住腳步,扭頭看她,“你已經答應他了?”
“沒有。”唐璃挽着許沉吟的手又緊了緊,“我就是約了他明天見。”
到宿舍時候,已經十一點多了。
因為沒提前打招呼回來或是不回來,許沉吟就在唐璃的床上睡着,熬夜對于年輕人來說很是常見,但許沉吟卻熱衷于早睡。
唐璃催促她早些休息,不然明天起床皮膚不好。
許沉吟略顯昏沉地扯過被子蓋在身上,聲色淡淡地說:“你不用心虛,你掩蓋不住的。”又說,“剛有情況的時候,你對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現在情況不同,你倒是不好意思了。”
唐璃弱弱回道:“我哪有……不是怕影響你休息麼?”
再說,她之前也沒有言無不盡……
“快點招來。”許沉吟勒令,“說完我睡。”
唐璃莫名有點兒臉紅,好在宿舍裡淺淡的燈光并不會照得通透。她把他開車載她去很遠的地方賣花,還有冰激淩的事情說給許沉吟聽。
許沉吟說:“我雖然沒見過他,但聽你說,感覺他很體貼。”
唐璃沒反駁,她認真想了想,單單從外表來看,程紹堂并不像是一位體貼的人。
到她洗漱好,許沉吟都沒再問她問題,唐璃以為許沉吟睡了,試探性地叫了她名字,沒想到她竟然回應了:“怎麼了呢?”
“下車之前,他問了我一句話。”
許沉吟饒有興趣:“什麼話?”
唐璃說:“他問我還有沒有什麼想說的。”
唐璃累了一天,如果真有想說的,那也必定是之前同他講過的謝謝,說過太多次,似乎有點兒沒意思。
可是許沉吟卻又笑:“我猜他想聽的是晚安,可惜你沒有反饋。”
唐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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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紹堂想聽的話,唐璃無法得知,但被許沉吟點醒後,她細心給人發去了一條消息。
消息很短,隻有兩個字。
「晚安。」
他也回複得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