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青白了路勇一眼,拿起手包:“你給我出來。”
兩人到走廊外面,路勇一屁股坐在聯排的椅子上,路青抱臂環胸站在他的對面。
“孩子生下來,打算什麼時候走?”
路勇聞言龇牙咧嘴,一下就炸了鍋:“我可是你哥!屋裡是你嫂子!馬上就過年了,你在這個檔口趕我們是嗎?你就這麼容不得人?”
路青說:“你們住得也夠久了,也體諒體諒我好不好?你們在家,榕會根本不願意回來。培明前幾天天天打電話給他,我又不是不知道為的什麼。”
路勇冷笑連連:“借口找得好。到底是他兒子容不下我們,還是你容不下我們?”
路青一臉頭痛:“沒有這個道理的,路勇。哪有孕婦大着個肚子到别人家生的?何況這不是我家,這是章家,你懂不懂?”
“我給你們安排醫院、安排月子中心,你們願意多住多長時間都沒有問題。章家你們暫時是不能回去了。”
路勇看連個轉圜都沒有,變了法地在那冷嘲熱諷:“我就說哪有大過年的讓人住醫院的,危不危險是假話,掃地出門才是真的。”
路青從包裡翻出一張卡,摔在路勇身上,他沒有接住,卡片啪嗒掉在了地上。
“章培明給你的錢。”
路勇伸長手,從地上夠起來。
“鋼廠要關了,你也拿着這錢好好想想以後要做什麼,”路青恨鐵不成鋼,“爸媽管不了你一輩子,我也沒有義務替你養老婆孩子。”
“意濃你不是又主動搶過去養着了?”路勇手機握着卡,嘴裡還不服氣地嘟囔。
路青氣得頭發都要立起來:“我是替你養的女兒!你得了便宜還賣什麼乖?!”
過路的護士聽到這邊争執,擡起了手示意道:“家屬安靜啊,這是醫院。”
“話我就說到這裡,你們靠章家養一輩子是不可能的。想要做生意養家糊口,本錢培明也掏了,我們做到這個份上,也沒什麼輪得着你來指摘的。你好自為之。”
大年三十,章家擠滿了團年拜年的各路人馬,不僅是跟父母從江津過來的杭敏英,章培明的母親也從章家老宅被接了過來。
老太太滿頭銀絲,精神矍铄,章培明帶路意濃過來介紹的時候,眼睛也不擡,充耳不聞地拉着杭敏英說着話。
杭敏英還是半年前的樣子,眼神驕傲又挑釁,親熱地挨在老人家的身邊。
路青收斂着眉目,輕輕将意濃往旁邊推了推,将她擋在了後面。
“多吃點水果。”她彎下腰将果盤挪到章老太太面前。
杭敏英伸手去拿旁邊的巧克力,被身旁的章思晴一把拍掉。
“看你那一口爛牙,還吃。”
“大過年的,孩子吃兩口沒事兒。”路青笑着說。
章思晴好奇地往四周望了望:“培明說你哥嫂來了?怎麼今天沒見?”
“我嫂子在醫院待産呢,高齡産婦了,身邊離不了人。”
“你父母也不來?”
路青輕聲細語道:“年紀大了比較守舊,我等着正月裡回去……”
章老太太打斷她:“榕會呢,怎麼不見人?”
章培明:“去他外公那兒了,他老戰友多。中午晚上都得在那吃飯,晚上回來趕第二場。”
章老太太歎了一口氣,略有些意味深長地說:“往年我們都是跟郁家一起團的年,現在倒是勞煩榕會要兩頭跑了。”
路意濃從背後瞧見了路青通紅的耳朵。
章思晴在中間打圓場道:“兩邊老人都稀罕,可不是得兩頭跑嗎?您就那麼舍不得乖孫,敏英都要不高興了啊!”
杭敏英适時地伸出手來:“外婆,紅包!”
章老太太一下開心至極,将她摟到懷裡:“小機靈鬼,等你哥哥回來了一起給!”
地上仿佛是畫了一個看不見的圈子,圈子内的章家人親熱友愛,母慈子孝。
圈子以外是路青和路意濃,或是被無視或是被打斷,她們像是攀着牆角長進花園裡的雜藤野草,是被輕賤,不值得給個眼光看一看的。
章培明也有些無奈地握了握路青的手。
路青回過頭來對路意濃說:“你先出去吧,給老師和家裡人拜個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