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君說,打從她們踏進民宿的那一刻她就看出來了,楊洡很喜歡代禺知,至于理由,她說是一種感覺,她說她曾經在其他人身上看到過相同的視線,楊洡在看向代禺知的時候,眼神是熱烈的,阿君也曾被這樣熱烈的追逐過,所以她對此異常敏感。
“你可能不知道,你說話的時候楊洡很喜歡盯着你,大部分時候隻能看到她的側臉,因為她會很認真的聽你講話,觀察你的情緒、仔細聽你講的每一句話。”
“對了還有件事,不知道你有沒有發現,她的眼神總是會不經意間落在你的嘴唇上。”阿君頓了頓,“她想親你。”
代禺知從沒注意過這一點,阿君一說她就紅了臉,甚至沒有考慮過對方是否隻是打趣。
阿君沒瞧她,自顧自的繼續說:“不過小孩兒看起來挺能忍的,她的眼神很壓抑也更隐蔽,要不是姐姐我多吃這幾年飯,估計一時還發現不了這小崽子的深沉。”
“阿君姐,你為什麼...”
“你是想問我為什麼要告訴你這麼多是吧?”阿君用腳點了點地,椅子輕輕的搖了起來,她不慌不忙的回答:“可能是覺得惋惜吧。”
“你知道為什麼你們來的第一天我就邀請你們喝酒嗎?”
“因為楊洡的眼神太像她了,楊洡看你的眼神讓我覺得恍惚,我當時就在想,如果你們在一起了,我就把我的故事講給你們聽,希望你們不要步我的後塵。”
“如果你們沒在一起,我也把我的故事講給你們聽,希望你們不要愛人錯過。”
阿君說:“其實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覺得你有些空洞。”
她說從代禺知的眼裡看不到幸福,當時她還在納悶,楊洡看起來愛得要死,結果人家一點反應都沒有,後來慢慢接觸,她發現是代禺知對于同性之間的感情還有些沒反應過來,隻當楊洡是朋友,不過也有一部分是因為楊洡藏得太好。
“但是這一次我覺得你不一樣了,你的眼睛裡多了很多東西,所以我覺得你大概快想明白了。”阿君笑了笑,“我就是給你提供另外的一個視角罷了。”
阿君提到視角問題,代禺知想起楊洡在蜀城的那一群朋友,雷綿第一次跟她打招呼的時候是禮貌而客套的,後面聽見沈靖妤的那一番“醉話”之後才對她熱情了幾分,禮貌的客套才應該是她們第一次交往的底色。
她自問自己一直是客套的,但由沈靖妤打頭,楊洡其他朋友對她進行了最快速的接納。代禺知輕笑,她笑楊洡“好手段”,她發現楊洡給她的一切都是恰到好處的,是她最想要的,無論是熱烈堅韌的愛情,還是一見如故的友情。
她曾經沒有的、渴望的,楊洡正在慢慢拿給她。
她知道她踟蹰,所以溫柔的牽着她,陪着她一起接納感情的饋贈。
最後阿君問她什麼時候走,她說不知道。
*
上次沒來得及去的湖邊代禺知騎着小電驢去了,據說很有電影質感的碼頭她也去了,最後她在湖邊找到一個木椅坐下,靜靜地看着湖面發呆。
不遠處是遊湖小船的收費處,這會兒有一對情侶正在停車,很有緣分的,這次她看到的依舊是兩個女孩兒。
坐在後座的女孩下車的時候被小心攙扶着,另一位女孩似乎很怕對方摔倒,等到女孩站穩後兩人才相視一笑。
上一次,楊洡是不是也是用這種心情護住她的呢?
人都是有劣根性的,大部分人在危險的時候,下意識保護的一定是自己,當楊洡抱住自己的時候,她當時是什麼反應。
是訝異、是意外,是不可控的心動,不同于吊橋效應的那種心理暗示,是強烈的情感沖動、是深刻的感知、是自然的生理反應。
這種下意識的保護是比表白還要讓人心動的,隻是代禺知沒想到的是,她也曾有幸擁有。
她從來都沒有認認真真的考慮過楊洡這個人,沒有将她當做另一半來考慮過,以前她覺得楊洡這個小孩兒有些自信、有些可愛,明明生活在嚴肅的家庭環境裡,卻并不畏縮膽小,甚至小小年紀就能說出讓她自洽的話。
後來她們成為筆友,楊洡依舊是樂觀開朗的,談及鋼琴依舊是滿心熱愛;再後來她叫她禺知,她們的對話間多了一份周到、體貼,到這時候,代禺知才真正将楊洡當做一個同齡人來交往,而不是曾經的可愛妹妹。
成熟、妥帖、周到、細節,這些标簽都隻是楊洡身上微不足道的某一種特質,她想:楊洡是怎麼從一個小孩子成長到可以給她帶來這一切的呢?
楊洡偷偷看自己動态的時候會不會難過?
心髒突然有了抽痛感,代禺知皺着眉捂住心口,她發覺自己在心疼楊洡,她很确定,這不是對朋友的那種心疼,她心疼對方悄無聲息的在不打擾自己的情況下,愛了自己這麼多年。
有了新的視角,代禺知憶起當年楊洡特地飛去浙城找她,她想起當時楊洡好像對靈山很感興趣的樣子,最後楊洡因為工作提前離開的時候她還有些惋惜。
“靈山上有座求姻緣很靈的寺廟。”
代禺知腦海裡浮現出自己曾說過的這句話,她想起來了!當她說出這句話之後楊洡才表現出對靈山的好奇的,所以她是不是可以推測:楊洡想去靈山,是為了那座求姻緣的廟。
楊洡想求誰和誰的姻緣如今早已不用再去猜測,她現在唯一想做的,是給出一個擁抱。